第一章 麟甫出世(一)(1/2)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除夕一过,便是戊申年(348年),朝廷改元大统,因以是大统元年。

    所谓《春秋》开篇“元年春,王正月”,以尊大一统!年号如此,国势如此!

    兴和九年,凉国张氏被平灭,凉国国主张重华投降,受封昏禄侯;辽东燕国国主慕容皝自去帝号并请求入贡,同时在请罪表中改自称为鲜卑大酋长,受封领都督幽、平二州及东夷诸军事,加散骑常侍。

    大汉朝在两百年前董卓造逆以后再次归一统于汉帜。除此之外,最让人费解的就是,平灭西凉的功臣李沅却在归朝受封秦国公后因上言迁都而被留爵放还。

    寅时末刻,文武百官已然到达了太极殿前的章台殿就食。只等宦官高呼卯初,众臣才一一不紧不慢的整理衣袍分两班站好,两列向北出了大门。

    礼官见有人出门,这才捧着长长的名单高声唱名:“吴国公、加太师、太尉、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特晋左光禄大夫、领中书令、中军大将军,正一品,臣(陆晔字士光)进。”

    “太仓县开国候、左金紫光禄大夫、领尚书令、正一品,臣王瑜(字璟卿)拜。”

    “河东郡开国公、左金紫光禄大夫、领御史大夫、正一品,臣卫敬则(字元摘)拜。”

    ……

    随着礼官的高声唱和,一名耄耋老者在两个戴着高山冠的黄门搀扶下缓步向前。老者头戴貂蝉冠,身着朱赤直裾暗纹朝服,手持象牙笏版,腰间悬剑与禁步玉佩。这便是国朝第一重臣——陆晔陆士光!

    陆晔是三朝执政,五朝老臣,在伪晋时便是顾命辅佐伪帝司马衍的重臣,也是他促成“永昌定策”,是迎庄祖入建康的首功,后政康五年评定紫金阁二十四功臣时位列第五,封吴国公。

    庄祖崩后,又是他扶立当今天子刘诂。正是如此大功,加上开国重臣纷纷凋零,使得他以年且九十的高龄稳居朝堂文武两班第一人。吴郡陆氏也因此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嫡系一脉各个封爵,子弟遍布朝堂。

    陆晔身后三步跟着两人,这二人左边一人戴三梁进贤冠,右边一个戴獬豸冠,正是尚书令王瑜与御史大夫卫敬则。二人皆手捧玉笏,脸色凝重缓步向前,低眉垂目。

    王瑜出自侨渡的琅琊王氏,乃魏重臣王基之孙,晋重臣王导、王敦之侄;而卫敬则则出自河东卫氏,乃卫瓘之玄孙,当今大儒名流,原名卫泽,也是当今登基之后才拔擢的后起之秀。

    三人领先出班后,礼官接着唱到:“西华县公、右金紫光禄大夫、领中书侍郎、从一品,臣殷浩(字深源)拜。”

    “陵阳县候、左银青光禄大夫、领尚书左仆射、从一品,臣虞仡(字子略)趋拜。”

    ……

    待到六部九寺主从官员唱名完毕,九丈长的石阶上已经全是朱赤之色了。礼官又开始唱将府诸将,自诸大将军而下,到中郎将为止,人人皆衣赤,戴鹖冠,自西侧赤足上殿。

    至此,二府三台、六部九寺三品以上官员全部进殿,又唱了几位都督、刺史使节,余下诸官只得立足殿外,遥听圣训了。

    诸臣一进大殿就熟练地找到属于自己的坐垫捧着笏板跪坐下来,或闭目养神,或交头接耳,完全忘却了外面的声音。

    这时大殿中奏起周礼雅乐,排钟叮咚,侍中官手持斧钺立于两侧,礼官的呼赞声一刻不停。众人才安静下来,静静等候着那一至高无上之人——汉帝刘诂的到来。

    突然一声洪亮的声音自殿内响起,“陛下到……”

    大臣们才纷纷起身,头也不抬地齐声道:“迎天子!”

    只见在御台东侧,一个身着赭红色十二章衮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的中年人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迈上台阶,在御座上坐好,袍袖一甩沉声道:“坐。”

    众臣纷纷落座。

    “咨尔舜,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宦官内臣喊道。当然了,这句话只是照例。

    等陆晔率群臣恭贺等一应礼仪结束,自排首就有一人出班奏道:“臣民部尚书吕恒有事起奏!”

    “奏来。”

    “臣恭敬言:赖天子福祚,兴和九年,风调雨顺。四海归一,天下大治。臣等屠张凉为二州十四郡,计编民八万七千余户,约四十七万口,丁九万四千。其中,张凉世族放奴二万余,撤其部曲共六千人。天子设屯田恩以军户二千户,民户八千户,此皆已造册,已呈中书,待陛下御览。”

    刘诂点点头,表情却不大好,他沉重地说道:“朕宵衣旰食,不以之为苦,徒畏伤庶害民,以背先帝遗训。今四海归一,张凉平灭,朕却不以为喜,卿等可知何故?”

    底下群臣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刘诂压压手,待得安静下来后,向下首顿首问道:“卿等可记得桓灵之际雍凉有丁口几何啊?”

    群臣顿时会意,民部尚书吕恒略作记忆,答道:“以永和五年数,雍州京兆及左冯翊、右扶风计口五十余万,凉州四十六万余,共计约百万。”

    群臣听后大惊失色,殿中顿时嘈杂了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经过三国、两晋乱世人口必定下降,却也不曾想到就连不怎么经历战火的雍凉都下降了近五成,实在令人惊诧与痛惜。

    殿中侍御史随即击磬,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刘诂继而说道:“先帝临崩,口不能言,却把朕唤至榻前,手指《尚书》‘四海困穷,天禄永终’一句,朕深以为然。自董卓以来,军阀割据,却终不得长久。朕以为,便是他们不懂这句话!是故朕令中官每至朝会,必先吟此句。”说罢,他停顿了一下。

    群臣赞道:“陛下圣明!”

    “朕言及此,非是望图歌功,而是略有所感。卿等皆国之栋梁,当常思多为爱民祐民之举而非残民害民!。”刘诂慢慢说道,语气却越来越重,似有所指。

    群臣有的老神在在,有的面色慌张,有的神情凝重,有的兴奋溢于言表。

    刘诂没有吊着大家,一字一句说道:“朕前些时日接到一封贺年奏疏,当时就想召集诸位爱卿来议一议,想着今日便是正旦朝会,届时当着天地神灵的面,与诸卿念念。”

    言毕,命身旁中官捧着一张帛书走至陛下,说道:“刑部郎潘卿声音洪亮,就由你来读吧。”

    尚书郎潘昭顿时大惊,颤抖着手结果文书,飞速扫过,除上奏之人被涂去,其余字句清晰可见,射入眼帘,直插在他的心上。他立即稽首下拜,大声颤道:“臣冤枉啊!”身子则抖得好似筛糠。

    刘诂斜眼睨视着他,怒道:“念!”

    潘昭才一字一颤地念到:“臣某言:伏惟陛下明见万里,洞悉四海,承列祖宗庙于上,保万民樑椽于下。天下臣民莫不仰视于君,敬之如父;君上亦慈抚于民,爱之如子……今陛下托尚书臣昭以大事,仗之为肱骨,不知天下人欲啖之早矣!尚书刑部郎昭者……”

    念到这里,潘昭已经声泪俱下,抖如筛糠,不时抬头看看君父,已然不顾礼仪,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念不下去。

    刘诂怒道:“念不下去?朕来诵与你听!”说完不顾形象地吼道:“割人股以育花,剔人骨以入药!此人罪大恶极!欲使其家牡丹艳丽,竟令其仆割股肉饲花;为治疗其孽犬伤病,竟以人骨碾而为药!丧心病狂!有绣衣使者去其占田垂查,人人闭口不敢言,告知身份再三追问,人人咬牙切齿,痛陈其罪!其余大小罪过竟然连绣衣使者所带的尺牍皆用完了都记不下,一缸清水为了洗笔竟已染黑!”

    “朕从未想过,就在这大殿之中,站着此等非人之物!这就是朕仰之为肱骨的大臣!查!彻查!所有经此人提拔之人皆待职归家!”

    皇帝太过激动,牵动肺管,顿时一阵咳嗽。自陛下登基以来,一直以宽厚之君的面孔视人,从未有过失仪之举,纵使大臣有罪,他也是罪减三级而罚。今次事件,倒像是要宣示什么。

    不管许多,君父发怒,群臣自是拜倒,口称有罪。有些大臣悄悄拿眼睛偷看陆晔,见其也匍匐在地随即收回眼神。再瞧潘昭,面如死灰,被殿中侍卫拖將下去。

    一事已了,刘诂面色和裕了些,命众卿平身,稍显志得意满。

    只见尚书令王瑜出班奏道:“臣尚书令瑜有事起奏!”

    “奏来。”

    说完,只听他继续道:“有一事,尚需圣天子裁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