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槐夹驰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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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清晨,五匹马出现在山西平阳府城门口,前面牵着马步行的两男一女,风尘仆仆却容姿焕发,俊朗秀逸,人群中甚是出众,后面跟着踯躅而行的两匹马,马上歪坐着两个人,一摇一颠,半睡半醒,耸拉着脑袋,正是韦掌柜和小震。

    平阳府城门口守城的哨兵验过前面三人“路引”后放行,却拦下后面在马上昏睡的两人。

    进了城的三人相视一笑,并未停下脚步,身影迅速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只见后面萎靡的两人在哨兵的催问下马上惊醒,连忙出示了“路引”,进城再四下张望,到处是川流不息的人潮,还哪里能见三人身影?

    “咱们先去驿站休息,吃了东西好好睡一觉,他们肯定会到驿站汇合。”韦掌柜掏出汗巾擦了擦脸上的尘土,有气无力。

    “这林中三剑真是好体力呀,居然不眠不休地赶了三天的路,我说路上怎么带了那么多馒头,原来中途根本不休息不住店,吃馒头喝山泉,头一天干粮就被咱们俩吃完了,后面两天他们三个滴米未进,难得还能一路上飞一般的跑得这么快!”小震抱怨着,翻身下马,脚一着地,身子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韦掌柜跌跌撞撞走过来,弯腰扶起小震,苦笑道:“看来这三个小娃很能吃苦,这次吴当家没找错人。”

    城门口旁贴着偌大一张皇榜告示,上书:代王朱桂贪虐残暴,削去藩王爵位,贬为庶人,迁徙蜀地……

    小震朝告示努努嘴,低声问韦掌柜:“朝廷削藩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听咱吴当家念叨,咱们的齐大人可是削藩第一大功臣呐。”

    “嘘,出门在外,多看少说,削藩这事,大有作为,办好了前途无量。”韦掌柜也压低声音回应。

    还有三日便是元宵佳节,街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山西晋商本就富庶甲天下,又有得天独厚的天然金银铜矿的矿产资源,因此地方官府的税赋收入额外丰硕,把平阳府的街道修建得宽敞大气,飞檐流瓦的楼阁亭台比比皆是,竟比皇城应天还显气派。

    林中三剑并未直奔驿站,第一站先来到平阳府衙,尚埠镖局以前在平阳走过不少镖,林绍和府衙打过交道有些人脉。

    林绍进去打探消息,过了一会就出来说:“官府当差的说,近十来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车队经过平阳,最多的一次也就是十五辆马车出城,拉的全是煤炭。”

    “说是晚上亥时一到,平阳府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就宵禁关闭,城内夜里安稳平静。”

    “十三日前,正好有一批军队经过。”

    “军队?”一个念头闪过林谨的脑海。

    “三万精兵,急行军,连夜经过平阳,前往山海关驻扎,晚上三更入城,南门进,北门出,走的是城南大道。”

    “可有随军马车同行?”

    “有几十辆,随军的火炮和辎重,具体多少辆马车,守城的官兵也没细数。”

    “有意思。”林谨微微一笑。‘“山海关,如今归谁驻守?哪位藩王?”

    “好像是宁王朱权吧,如今建文皇帝的皇十七叔。他手下的朵颜三卫很出名哦,听说把蒙古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你们觉得是什么人劫走了金子?”

    “贼?商?官?兵?”

    林谨似乎心中已有答案,微笑着问两个弟弟。

    “那得看吴东南铸这金子本意是打算干什么用的了。突然铸了这么大一堆,啧啧啧,十万两黄金哦,怕是能堆成一座小山。用于钱庄日常周转?钱庄钱银左手进右手出,流通大,留存少,除非他们家是拿金子当饭吃的,否则日常开支花不了那么多的。”扬尘滴溜溜转了一下眼珠,开始分析。

    “贼嘛,之前已经讨论过了,在城里官府驿站里下手,太傻。”

    “商嘛,除非也是开钱庄的,不然这么大批量黄金说起来,销赃也是个大问题,金锭上又都铸了标记,还得再加工全烙一遍把标记印儿抹了。吴东南在官场上吃得开也是人尽皆知的事,除非有别家钱庄财阀比他家后台还大,不然肯定没那胆子。洪武颁《大诰》严刑重罚刑令于天下嘛,找个茬随便杀杀人官府还是比较拿手的,商盗?除非真是活腻了。”

    “剩下就是官和兵了。”扬尘停住没继续说,仿佛是怕犯了什么禁忌。

    “官和兵,反而是吴东南最笃定没人敢动他的,毕竟人家后台大背景牛。”林绍接过话。

    “那如果说,劫走金子的人,就是冲着他家这大背景大后台来的呢?”

    “如果说,谋财只是一部分的需要,还有更大的企图。十万两,对于民间实在太多了,但是对于另一件事,倒是多多益善,只少不多。”

    林谨话中有话,似乎已经心中有数。

    “姐,你是指,谋----反----?”

    “吴东南的后台是谁?”林谨没有回答,反问道。

    “人人都知道呀,大明朝只有他老吴家有御赐金字招牌,人家那抱大腿的功力,四海之内无人能敌,跪舔圣上的脚后跟,跪舔兵部尚书齐泰脚拇指,跪舔户部尚书王钝的小脚趾……”林谨一个响指打在林绍的脑门打断了他跪舔……

    “哥,我脑补了一下你这跪舔的场景,实在是,哈哈哈哈哈哈”扬尘笑个不停。

    “人人都知道这吴东南的后台是谁。”林谨缓缓收起笑容。

    “他是谁不重要。”

    “他背后是谁才重要。”

    “他丢了金子不重要。”

    “他背后的人丢了金子才重要。”林谨低声说完这五句话,三人陷入一阵沉默。安静地牵着马前行。

    扬尘打破宁静,突然道:“那吴东南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啊?”

    “应该是没有,官和兵是他自诩最靠得住的大后台,若是猜想到了,肯定不会来找我们,直接金銮殿觐见圣上禀报了。”林绍回复。

    三人又沉默下来,各自心中猜测,答案也越来越肯定。接这活的初衷,其实只为江芜茗的断腿讨个说法。

    但是他这断腿,不也是在山西驿站,为了北上,现如今,他们三个不也在山西,也即将北上?

    这两件事,是不是,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北上,宁王,还有燕王?

    心中呼之欲出的名字,令三人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走过两个街口,三人已来到平阳府驿站。

    晋中富庶甲天下,单从这驿站的讲究就能看出几分端倪。驿站高高的围墙外,清一色耸入云霄的松柏,尤其难得左右墙外的松柏修剪得一般高矮,细看之下,甚至每根树桠都剪得一般长短。驿站为了方便往来官员车轿骑乘入内,大门高开至一丈,也省了寻常人家门口的门槛。

    驿站前正站在两个兵卒,见三人牵马前来,打量了一番,问:“三位可是林家公子小姐?”

    三人心中诧异,心道这尚埠钱庄果然神通广大。商界官道通吃,简直把朝廷法定用来接待来往官吏和使臣的驿馆当成自家后院,招待自家宾客。

    “在下正是姓林。”于是三人的马匹被兵卒牵走洗刷喂食。

    驿站建筑布局极为简单,门口即可一览无余,左边是青瓦的接待厅,装修成酒楼食肆,窗明几净,右边是两层高的红墙楼阁,隔成若干客房。庭院正中是一棵古槐树,苍壑巍然,树枝被点点积雪覆盖,几处翠绿的新芽绽放在苍白之上。

    “三位想必就是林家公子小姐了,长安北上至晋中路途遥远,车马劳顿,酒菜茶水已备好,请里面慢用。”又一个身着直身交领青衣官吏恭谦地迎了出来。

    三人点头回礼向接待厅食肆走去,忽然,林谨在古槐树旁停下,一手抚上树皮,若有所思,众人愕然看向她。

    “驿站近期可有人得大病?”

    “并没有。”青衣官吏回答。

    “我们这棵槐树可是有何不妥?”

    “这树上,有艾草的味道。”

    “艾草?姐,这你都闻得到啊?”扬尘见状也扑到树上一阵猛嗅。

    “艾草?”青衣官吏一脸讶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用艾草叶捣丝成绒,是为艾绒,是灸治病痛的主要材料,所谓针灸针灸,这其中的‘灸’字,便是指艾绒熏灼穴位,专治虚寒之症,再结合针刺之法,主治手脚痹通症状。”

    “若是夏天,空气湿气大蒸腾快,这树上定是留不下什么外界的气味,可是在冬天,冰雪凝结,树干中空缺水,则很容易吸收周遭遗留下来的气味。这树上,便是留下了艾草的味道。”

    林谨耐心解释道,可惜其余人依然一脸懵逼,不知该做何反应。

    是不是,有什么人,长期遭受四肢痹通之苦,终日离不开艾灸或者艾绒热敷,亦或许,在那个黄金被劫走的深夜,这个人曾经站在这棵槐树下许久,直到目送那二十辆马车离开?

    “呵呵,家姐平时对药材研究非常痴迷,免不了见到啥都是药,这位大哥,咱驿站里都备了什么菜?”扬尘对在一旁呆若木鸡的官吏打着哈哈。

    接待的青衣官吏回过神,道:“三位辛苦了,驿馆准备了上好的汾酒,还有今早上刚捕回来的鲤鱼。”话音未落,三人步入厅堂,落座摆满菜肴的桌边。

    桌正中一条炸得金黄酥脆的鲤鱼浸洇着焦黄的醋汁是主菜,五碟色彩亮泽的热菜围绕周围,有熟褐色的切片酱牛肉,粉白的芙蓉鸡球,油红椒香腐干,青润葱白鹿筋,红烧过油肉,五道热菜外围又是五碗各色面食小点。

    林扬尘见了大喜,撸起袖子,摆开阵仗,准备开始大快朵颐。

    “这位大哥,来来来,一块儿做下吃。”扬尘往嘴里塞了一片牛肉,扯了扯恭敬站在一旁的官吏的衣袖,林绍加了凳子和杯盏碗筷,林谨往杯中斟满酒,道:“这位大哥莫客气,正是午饭时间,一起坐下来吃饭,我们还有事请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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