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沐昭瑾甜甜的呼唤,于混沌中炸响,阻断了沐祁归在滔天恨意里无休无止的沦陷。
不成!
沐承昌左右有亲兵相护,城门四处亦有守卫。
她若是轻举妄动,非但不能得偿所愿,还会自投罗网。
沐祁归强行稳住心神,压下恨意。
不必急于一时,她总能寻到时机,让沐承昌和他的所有亲兵,让每一个手上沾染了惨死将士鲜血的人,血债血偿。
沐昭瑾拽住沐祁归,躬身往外走,连心声里都满是欢喜,叽叽喳喳地吵得沐祁归头痛。
[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沐祁归不动声色地拂去了沐昭瑾的手,走下马车在赵氏身侧站定。
沐承昌勒住缰绳,跃身下马。
赵氏笑得恬静端庄,“老爷,一路上辛苦。”
沐承昌扶住赵氏清瘦的肩膀,“夫人独自执掌整个镇国公府,才是辛苦。”
夫唱妇随,相敬如宾,任谁看了都要道声“伉俪情深”。
“爹爹。”
沐昭瑾福福身,挽住镇国公覆着护臂的胳膊,“爹爹一别数年,瑾儿可想您了。”
沐承昌肃穆的脸上难得露出温和慈爱,“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还撒娇使性,也不害臊。”
责备的话语里尽是宠溺。
沐祁归缄默不语,静静望着父慈女孝的和睦画面。
像个局外人,也的确是个局外人。
直至沐承昌看过来,沐祁归方才僵硬地行礼唤道:“父亲。”
除此以外,别无他话。
沐祁归待父母双亲一直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她的疏远冷淡倒也没让旁人瞧出破绽。
沐承昌并不在乎虚礼,他敛住笑意问道:“祁归,为父临行前教你的剑法,你可有勤加操练?”
沐昭瑾抢白道:“姐姐日日晨起练剑,最是勤奋,父亲放心。”
沐承昌终是满意地点点头,对着赵氏叮嘱道:“我还要去向皇上复命,何时出宫尚不可知。你先带瑾儿和祁归回府。”
赵氏俯首,“是。”
二更天,不归轩灯火通明。
引玉陪侍在沐祁归身侧,剪烛磨墨,“小姐,抄写佛经何必急于一时?夜已深了,不如……”
沐祁归落下一笔收尾,将写满的纸张收拢在一处。
引玉以为劝说有效,打个哈欠道:“奴婢去给小姐铺床。”
沐祁归起身撩开霞影纱步入正堂,“不必,人快到了。”
“谁要到了?”
引玉尤在发愣,已有下人过来叩门,“小姐,老爷遣人来请。”
前院书房周围有沐承昌亲兵把守。
引路的仆从将沐祁归引至垂花门,就熄了手提灯笼退至暗处。
有眼熟的兵士迎上来,“国公爷等待多时了。”
沐祁归目不斜视,直接推门进了书房。
烛火照映下,已经褪去铠甲的镇国公,正在执笔书写奏章。
暗青深衣让沐承昌眉宇间的煞气削弱了几分。
沐祁归摩挲着袖中匕首,立在木隔门外。
一站一坐,四方皆静,狼毫在纸张上划动的细微声响在暗夜里格外清晰。
灯烛燃半,沐承昌郑重合上奏章,抬起头去看静候良久的沐祁归,正撞上她未加掩饰,盈满杀意的眸子。
沐承昌征战数十载,他能辨得出,那是淌过尸山血海,爬过修罗炼狱,方能淬出的狠厉目光。
沐承昌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你……”
沐祁归故作讶异,“父亲怎么了?”
沐承昌拧起眉头,定睛望去,却见沐祁归神色如常,内敛守礼。
他闭上眼,揉了揉额角,“没事,许是伏案过久,有些眼花了。”
沐祁归不欲多言,直截了当地问道:“父亲在写奏章?”
提及奏章,沐承昌镇定下来,“为父明日早朝就将奏请皇上特许你镇守雁陵关。”
他大步过来,正色问道:“祁归,你做好准备了吗?”
他的话半是压迫,半是忧心。
沐祁归抬眸对视,蓦然一笑,“父亲要不要与祁归切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