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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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破晓,摇曳的花窗,将朝霞的光辉泄进寮房。

    沐祁归缓步走过去,思绪渐渐飘远。

    冯子衍与沐昭瑾的事给她敲响了警钟。

    在雁陵关和她并肩浴血的冯副将,与京州的勇宣侯独子不是同一个人。

    他们还未有过交集,怎能轻易托付?

    至于师父……

    他还有要紧的事。

    若是她没记错,师父不出半月就会离开京州。

    为着他的夙愿。

    沐祁归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她知道,事关重大,她不能拖累师父。

    等到再相见,就是她领受皇命,奔赴雁陵关,师父匆匆赶到驿站送别时。

    “雁陵关……”

    沐祁归反复咀嚼着魂牵梦萦的三个字,眼前渐渐浮现雪虐风饕,篝火丛丛。

    或许,她应该去雁陵关。

    京州人多眼杂,规矩繁重,行事实在没有漠北方便。

    并且,到了雁陵关,调查也好,诈死也罢,总不会连累镇国公府。

    她与镇国公府大可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

    春意阑珊,孟夏将至。

    不归轩池莲尖尖,绿意盎然。

    沐祁归隔着纱帐凝望雨打荷叶。

    雨声淅淅沥沥,荷叶浮浮沉沉,沐昭瑾的碎碎念不绝于耳。

    “爹爹不日就要返京,姐姐到时候要随我和母亲去城门迎接吗?”

    “想想都有两年没见爹爹了。”

    “爹爹独自在漠北实在是……”

    引玉端着漆盘过来,“小姐,二小姐,小厨房做了糖蒸酥酪。”

    喋喋不休的话被生生打断,沐昭瑾却也不恼,她甜甜笑着,接过一碗酥酪捧给沐祁归。

    沐祁归托住青釉瓣纹碗,感受着掌心浸润的凉意。

    沐昭瑾随意吃了几口,眉眼弯弯地点头,“清甜滑嫩,是姐姐喜欢的味道。”

    沐祁归执起白瓷调羹,并不搭话。

    沐昭瑾自顾自地继续道:“爹爹疼爱姐姐,每每回京,都会记得给姐姐带漠北的冰糖梅子……”

    沐祁归的眼眸暗了暗,“你记错了,我半点酸也碰不得。问父亲要冰糖梅子的,是你。”

    沐昭瑾面色一僵,讪讪笑道:“是吗?”

    她唯恐触怒沐祁归,低头用过小半碗糖蒸酥酪,寻到由头就告辞了。

    引玉抻抻懒腰,坐在沐祁归脚边的杌子上,“二小姐在宝真寺吃过苦头后,回回见到小姐都巴不得绕道。怎么最近又殷勤起来了?日日跑到不归轩拉着小姐聊些有的没的。”

    沐祁归搁下空碗,阖紧珠窗,“父亲就要回京了,她纵使再不想,也得硬着头皮与我亲近,不然……”

    沐祁归抬抬唇角,笑得讽刺:不然怎么骗我心甘情愿地为镇国公府卖命呢?

    四月初六,镇国公抵达京州,赵氏携二女城门相迎。

    辰时,暖风拂散云雾,卷起帷幔。

    城门大开,正颜厉色的镇国公骑着高头大马,身负天元玄甲,率领亲兵踏晨辉奔来。

    一如冬至日漫天飞雪里,神兵天降的雄姿。

    可无论前世今生,他来,都不是为了救她于水火,而是为了推她入地狱。

    沐祁归眼底殷红,连指尖刺破了掌心都未察觉。

    有血色在皓腕蔓延,脏污了袖口的祥云暗纹。

    梦魇的阴影攀附不散,沐祁归的眼中看不到敬重信赖的父亲,唯有用匕首漠然取她性命的镇国公沐承昌。

    夏景行滚落的头颅,漫山猩红的血,数百将士含冤惨死……

    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她如何能忘?她有什么资格替他们说“一笔勾销”?

    沐祁归握紧袖中匕首,杀意迸发。

    什么证据?什么内情?不重要了!

    杀人是真,焚尸是真。

    足够了。

    至于生身养育的恩情。

    待屠尽他的亲兵,手刃他的头颅后,她以命相还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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