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朝雨浥轻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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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曲的小倌儿俊俏!真想叫挚友江二姐过来品评品评,她肯定能说出门道来!

    这厢神思飘远千里之外,耳边绕梁全是吴侬软语的弹唱,滺澜一时比对着,就差拍大腿叫好叫绝!待回过神,才瞅见小主子爷面如寒霜,望着自己的目光,比方才唾弃领路太监时还冰冷。心中忍不住叫苦,暗恨自己不着调的脾性,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敢盯着阿哥想小倌儿!是飘然了……

    好在她这个人心宽,脸皮也不是特别薄,装腔作势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服色,恭恭敬敬的俯身请了个安,仿佛之前的逾越造次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怎么又是你啊?”

    小爷面色不善,出言冰冷,他秀俊的眉毛蹙起,瞳中的几许质疑令人伤感,仿佛她是个心怀不轨的刺客。

    对,就是我!怎么的?还是我!不乐意你躲开啊?什么叫又?当我爱来这个破地方?我还想问,怎么又是你呢?!当然,这些胆大包天、以下犯上之言,滺澜一个字也不敢吐露,任它们在心中翻涌,还得乖乖回话。

    “咳,奴才奉旨来给太子殿下送糕点,叨扰十四爷,还请小主子恕罪。”

    一时沉寂,两两无言,他似乎要说些什么,终归是碍于人多眼杂没能开口,只略尴尬的别过眼神,责斥伏地太监滚起来继续带路。

    没想到,毓庆宫还真有个后花园,前宫后苑的格局,仿佛是小紫禁城一样的规制。太监去传报的时候,太子正端坐在参天古松下品茶,三五乐师坐在西配殿外弹琴抚琵琶,沉香袅袅仙乐阵阵,好一派风雅怡然。

    太子闻声抬手止住乐声,他眉心微不可见的动了动,虽是笑意亲和,眸色却深沉阴翳,似乎不解十四阿哥为何出现在这里。

    “小十四怎的今儿个有闲心来我这里玩?毓庆宫的奴才不懂事,贵客至,也不知先过来禀告,没得怠慢了……”,剔透的白玉茶盏被轻放在桌上,发出小小的清脆碰撞,当朝储君殿下尊贵倨傲,纵然他笑着关切,也会让人竦然敬畏。

    滺澜和端食盒的太监都不自觉扳直了身姿严阵以待,生怕何处出了纰漏,惹来意想不到的罪过,周身只觉毛发倒竖,冷汗涔涔。

    “不过是来给太子哥哥请个安,我没让奴才们大惊小怪胡折腾”,与旁人的小心翼翼不同,十四阿哥似乎并未领会到太子此时微妙的不悦,他自来熟的找了张紫檀嵌粉彩席心椅坐下,太监奉上茶,也不见客套,接过至唇间品了几口。

    “臣弟奉命听政,可奈何天资愚钝,现下还一脑门子浆糊。去请皇上明示,又被呲哒数落一顿,说我蠢笨,流民安置一事,全权由太子哥哥监管,遇上困扰疑惑,要去虚心讨教。罕阿玛还说,国事繁忙,懒怠搭理我,莫去惹他烦心!”,十四阿哥与方才在廊下判若两人,神情中有种不知世事的天真,眉开眼笑凑到太子近前卖乖请教,目光清澈又懵懂。

    “呵,你自小聪颖,又何来蠢笨之说,想来是圣上没空闲罢了……”

    太子轻笑一声,缓和了紧绷的凝滞,仿佛周遭氛围也松快疏散了不少。他矜贵的望着弟弟,嘴角勾起,似在微笑,可目光中又不自觉流露几许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眼前人并不是他的血脉同胞,只是被父亲小妾惯坏了的没脑子纨绔,是个不成器的傻子。

    “太子哥哥就可怜可怜臣弟呗,若我不跟着学点什么,或是说个像样儿的道理,莫说皇上得怪罪责骂,就连谙达也放不过,回头又罚抄书,苦的很!而且这事儿吧,臣弟先头听吏部那边说……”

    十四阿哥对太子的轻慢浑然不觉,仿佛急着去讨好邀功,一脸逢迎谄媚,期盼着被兄长赏识与提拔。他似乎要说什么隐秘军机,故意四下望了望,暗示要遣退不相干人等。

    太子不露声色,气定神闲的观瞧着有意巴结自己的弟弟,好像这种情形,他早已见惯不怪。过不会子,才轻轻动了动指尖,毓庆宫总管太监领命,将乐师宫人们都遣了出去。

    “啧,这人怎的没有眼力价儿啊?她方才给我请安,说是奉命来给送点心的,如何送了点心还戳在这儿?我们有朝廷要事商谈,你这是何意?”

    谁承想,十四阿哥好端端忽然朝滺澜发难,言辞之中含着欲加之罪,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哎呀,你这愣头青!人家姑姑是在御前当差的,有什么听不得?再说也是奉命行事送个东西,与女子言谈,当有君子之道,不可大呼小叫,又不是在西郊练兵丁。”

    这会子太子终于放松下来,有了点寻常人样,他一反之前的深沉叵测,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笑骂十四阿哥粗鲁不懂事。说罢,意味深长的打量滺澜一眼,抬手命她退下。

    出了园子的门,滺澜遇上一个熟人,要不是凑巧撞见,恐怕都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先前选秀时同屋而居的扶柳,正随侍在太子妃身后,彼此相见,皆有些诧异。

    “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滺澜上前行礼问安,她先前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见过太子的家眷,都说太子妃出身名门,父亲位高权重,且家风清正严明,虽身为女子却饱学经史典籍,深受皇帝赏识喜爱,与太子这门婚事,也是皇上左思右选之后,心中第一得意之人。

    太子妃因被皇上器重,在宫中颇具威望权势,吃穿用度皆尊贵精细,且有些连一般妃嫔都摸不到的物件,去不得的宫苑,于她而言,都不过是唾手可得而已。

    晚间回了下榻处,滺澜觉着乏累至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琢磨白日所见所闻。当所有细碎的画面不时闪现在眼前的时候,令她最在意的,居然是只打了个照面的扶柳。

    扶柳侍立在太子妃身后,颔首朝滺澜微微浅笑,她比选秀时胖了些许,或者说,短短数月,已然摆脱了先前瘦弱干瘪。面颊红润丰盈,年纪小小,却有了几许妩媚风情,一双灵巧秀美的丹凤眼顾盼生姿,唇间樱红点点,衬着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着实楚楚动人。

    先前听宫中老嬷嬷嚼舌根,当今太子妃虽因夫贵而妻荣,地位显赫无双,但私下也是苦闷人,皇帝看重她品行端正家世好,丈夫却嫌弃其刻板无趣惹人烦,夫妻貌合神离,寝殿早已冷寂多年。先前妾室就一个个往里抬,北地胭脂看厌了,这次下江南阅兵,又搜罗南方佳丽无数,自己膝下仅有一女,日子过得也是锦绣之下烂棉絮,一塌糊涂。

    所以,滺澜就更琢磨不透,以太子妃严肃谨慎的性格,言行恪守儒学女德,从不在花巧之事上费心思,更厌恶虚浮轻佻的举止,扶柳这般女子,为何会入了她的青眼?甚至还是亲自选中的随侍女官,要知扶柳虽美貌,举手投足却是坊间戏子的风情,眼波流转之中,水雾缭绕,媚意横生,太子妃会瞧不出来吗?这二人拼凑在一起的画面,委实太过诡异。

    而且,太子故意在皇上面前提到糕点合他口味心意,以皇帝对他的溺爱纵容,这不明摆着借机喊自己过去吗?滺澜也没厚脸皮到那份儿上,会因此以为“见多识广”的东宫储君瞧上她了;真瞧上,也绝不会像今天溜的这般容易。这里头,不定有什么她没参透的缘故。

    凌乱的片段,就像散落四处的珠子,在弥漫的大雾之中,捡不干净,又看不真切。x 电脑端:<a href="https://www.x/" target="_blank">https://www.x/</a>

    她的珠子捡不捡得到且另论,这会子正有人坐在窗户边儿,拿着珠子正较劲呢。

    “爷跟你说过没有,再鬼鬼祟祟乱踅摸就捏死你?你还不长记性?爷今儿差点儿让他捏死,你知不知道?都因为你!蠢不蠢?平日里看着贼头贼脑机灵样儿,结果笨成这样!他那宫殿香是怎么的?戳那儿不走!你是不是以为爷好脾气啊,嗯?下次再敢乱踅摸瞎瞅有你好看!白日在御茶房就见你东窜西躲的,当谁没看见呢……”

    十四阿哥寝宫太监小卉子公公,此时心中焦急又愁苦,他抬头望望天边皎洁如水的明月,又看看坐在桌边儿数落一颗珍珠的小主子,犯起为难,这是中邪了,还是闹毛病呢?这情形,是去请太医,还是去神殿请个萨满给跳跳?哎呦喂,小卉子公公脸酸皱成一团,不敢说,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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