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朝雨浥轻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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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年夏天的时候,皇上将权臣索额图拘禁于宗人府,都没到入冬,人就消逝在幽居之所。当今皇帝自幼时登基,少年夺权,一直以铁腕权谋治理朝堂,想要制裁谁,臣子们大多不敢质疑他的决策,而诸位阿哥、宗室权贵们,也没什么人为此事去翻风浪。

    但唯独一人,夹在其中似乎相当尴尬,就是皇帝心中的宝贝金疙瘩,唯一的嫡亲儿子,储君胤礽。

    索额图出身正黄旗人,姓赫舍里氏,是已故孝诚仁皇后的叔父。从皇帝近臣侍卫,到吏部右侍郎,再升任国史院大学士兼任佐领,最后累加封号,官拜保和殿大学士、太子太傅、领侍卫内大臣,可谓扶摇直上,官运亨通。x www.x m.x

    他不仅权倾朝野,更重要的是,旁的人或许只是臣子,可这位不一样,他是元后的叔叔,太子叔公,皇上家亲戚。早先鞍前马后替皇帝办事儿,尔后又倾尽全力辅佐太子,最后落得凄凉幽禁而死的下场,胤礽明面儿上没敢太折腾,暗地里却也没少在他父皇面前求情力保。

    索额图的失势,犹如折了太子一脉最有力的臂膀,他心中惶惶难安了好一阵,既担忧君父怀疑自己夺权谋逆,又恨让兄弟们瞧了笑话钻空子。

    爷儿俩为这事儿僵持了好一阵子,大面上还是父慈子孝,可谁都清楚,一道暗中滋长的裂痕,已经不可弥补的蔓延开来。为了化解心中难以言说的愤懑,也让父子间冷静清醒一段时间,故而太子胤礽之前借着阅兵,在江南游山玩水,闲耗了一阵时日才回到京城。

    到底是倾心栽培的嫡亲儿子,这厢也念及父皇从小亲自抚育之恩,久别重逢的二人,冲淡了之前的罅隙,甚至为了向自己、向朝臣,或是向其他暗暗觊觎权势的儿子去证明,大清朝的太子之位不可撼动,父子间嘘寒问暖的情谊往来,甚至更胜于从前。

    为了彰显信任,皇帝还将疏导安置流民的重责交付太子监管,这件事其实早就商讨好了解决的策略,实际督办此差事的八旗大臣和地方官员,都经过精心选拔,恪守职责又忠君的能臣骨干,肯定出不了岔子。

    这差事落在太子头上,无非是皇帝为弥补关系,送儿子的一份儿大礼。事情若办漂亮了,不仅在朝野权臣中威望加码,把逃难的流民安置妥当,也为京城居民解决了匪患趁乱的滋扰,简直是一举多得,一石多鸟,大获威望根本不费吹灰。

    怨不得别的儿子眼热心酸,皇上这心眼儿偏的,都从南山拐到北海去了。年幼不懂世事的还好,年长的皇子哪个不是殚精竭虑办差,挖空心思讨君父欢喜,若有丁点儿掉链子,挨顿数落都是轻的,罚俸挨板子谁没尝过?当今皇上除了宝贝太子,对旁的都铁面无私,论起和善仁厚,绝对是子民高于朝臣,朝臣高于儿子,金尊玉贵也有难言之苦。x https:/m.x/

    这次安置流民一事,属近来朝廷的重中之重,力保不能出任何差错,别给太子拖后腿。其间,护军衙门还要查访受滋扰的本地居民,整治趁机入城寻衅滋事的山匪。皇上思虑再三,选了得力的几名朝臣来辅佐太子,其中就有滺澜的阿玛,完颜侍郎大人。也不难懂,侍郎大人虽官拜从二品,但打从入官场以来,对皇帝是披肝沥胆、忠心耿耿,年轻时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小职责,都殚诚毕虑,从不怠惰,何况是熬成肱骨耳目,可不更加尽心竭力。

    皇上召集诸位参与此事的大臣在昭仁殿商议,又着太子一旁听政,命四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从旁协佐。

    因殿中有自己阿玛,为了避嫌隙,滺澜被梁九功打发去御茶房盯着太监选糕点茶食。她是识趣儿知进退的,差事不忙也没敢往前凑,闲闲坐在茶房门口石阶上等待旨意差遣,手上翻飞编络子打发时间。

    谁知这帮朝臣阿哥们没走正门回乾清宫,不多会儿的功夫,都呼噜呼噜从昭仁殿侧旁龙光门里走了出来。这门儿正对着御茶房,平常都是端茶递水用,不走贵人,他们猛然涌出来,把滺澜唬了一跳。还好这帮人边走边议事,彼此又躬身又迎送,好不热闹,没人在意滺澜纤巧的小身影。

    她趁机双手压住石阶,哧溜往上一翻,闪身溜回了茶房。可人群里有自己阿玛,谁会离家数月,住在宫闱里小心翼翼的当差,还能不想家人亲爹呢?滺澜没忍住,扶住朱红色雕花木门,露出小半张脸,偷偷往前望了一眼,可惜完颜侍郎全神贯注的在和同僚谈话,并未在意周遭。心中虽有些遗憾,可也松了口气,父女真彼此瞧见,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家常啊,见父亲康健安好,滺澜咬了咬嘴角,悄悄笑起来。

    过了会子,梁九功差下属的小太监过来寻她,到了昭仁殿,皇上和太子都已经离去。只听闻方才在朝臣退下之后,太子和皇上谈及之前在养心殿时,滺澜所备下的茶食饽饽甚为可心,回了寝宫还想再品一品,可惜忘了名字。

    皇上听闻太子爱吃,夸赞滺澜当差尽心,赏赐金嵌宝如意把件一对,南珠十八子一串,明日责内务府送过去。又命梁九功传话,既是合太子口味心意,让滺澜再选几品点心饽饽,送到毓庆宫。

    梁九功在内廷掌权多年,素来行事无所顾忌,可今日神色却有些迟疑,几番欲言又止,却终归也只是抿了抿唇角,让滺澜去毓庆宫的时候机灵仔细些,莫要惹太子殿下不悦。

    “是,我省得,多谢谙达提点照拂……”

    知他话中有话,滺澜却也没追问,同在宫中给主子当差,都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人家明里暗里能帮衬的必然会说,如若是会殃及他本人的隐秘,你上赶着盘问也没用,还平白惹厌烦。

    她这厢乖巧应答,倒让梁九功一怔愣,仿佛很为难似的,这位内廷总管踌躇的搓了搓手,“啧,姑娘您上毓庆宫送糕点,也是给咱们乾清宫办差,奴才差事儿缠身走不开,就让云路和瑞兴他俩给您使唤,头回去,人生地不熟,别让主子久候。差事儿办妥贴就速回来,万岁爷晚间批折子,还要备上些饽饽、汤羹……”

    滺澜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一时半刻又解不透,像是隔着迷雾,召之即来的谜底近在眼前,可总也抓不住。她还要俯身道谢,梁九功却不欲再多言,只回身摆了摆手,催促她赶紧去办差。

    二皇子胤礽是乃是本朝自开国以来,头一位被立了封号的储君,之前宫里头也并未设立明确的‘东宫’,皇上只命人将前朝的奉慈殿休憩扩建了一番,供太子一家居住。

    从前的时候大抵是听闻,直到见了毓庆宫真容,顿觉有种卓然不同的堂皇威仪,白玉石阶紫金砖,琉璃彩绘细描金,宫门侍卫威猛健硕,穿赭石马褂黑缎靴,蒲扇大手压在寒锋腰刀之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森严威慑,派头不输皇帝那边。

    毓庆宫太监哈腰弓背头前儿带路,滺澜行走于廊下,步伐轻缓下颌微扬,双目平视气度悠然,连耳畔的翠玉耳坠子都不晃动半分,她心中念叨自己是皇帝御前宫人,可不能被这般阵仗镇唬住,回头叫人笑话说嘴,连累乾清宫跟着跌份儿*。

    可端架子走了半晌,也没走到太监嘴里念叨的后园子,据说太子在那儿看书听琴。滺澜心中觉着古怪,此时临近晚膳,偌大宫殿里,本就没几个人,当差的还都跟泥塑木雕似的,连点子鲜活气儿都瞅不见,难不成这就是储君的规矩排场?

    领路太监虾着腰闷头走,她也没好意思大惊小怪的问,就跟没见过大宫殿似的,可心中总没来由阵阵发寒,寂静中透着诡异,越琢磨梁九功的神情话语,就越惊悸。

    就在她心中飞快搜寻应对之策的时候,事情终于发生转机,撕裂了眼前这张掩盖在宁静之下的诡谲。

    “哎哟!谁不长眼?哎哟!奴才给十四爷请罪,十四爷饶命,奴才罪过!”

    领路太监跟没头苍蝇一样闷声猛走,拐角虚撞在一个人身上,不知是不是攒着亏心事,也没多大力,这人就后仰摔坐在地上,险些把滺澜绊个趔趄,后头俩端食盒的乾清宫太监也急慌慌止步,心惊胆战的长吁口气。

    在领路太监跪地讨饶声中,滺澜迷惑不解的抬起头,往拐角里头望了望。十六、七岁的少年单手背后站在红墙边,身段修长笔直,长睫低垂唇角微抿,他冷眼凝视着俯趴在地上的太监,虽未曾开口,却自有种天家的贵气威仪。

    滺澜见他与平日所着常服不同,许是方才听政去了,一身绛红色团云龙纹的朝袍,腰间束金嵌珊瑚服带,挂着三三两两个荷包扇套之类的织绣活计。白皙小巧的脸庞渐渐收拢成精致的下颌,嫣红嘴唇和芍药花瓣似的,映衬着红衣服,嘿,比姑苏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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