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远去(2/2)
一瞬间，李逸眼前似乎是出现了父亲母亲的身影。苏如在催促他“小懒虫，赶紧洗了脸过来吃饭。”
李逸下意识开口道：“娘，我马上来。”说完李逸才忽然惊醒，原来是自己的幻想，李虎苏如的身影不见，桌上的饭菜也不见，有的只是冰冷的空屋。
悲从心起，李逸回到他的房间，坐在床上，此时双腿是隐隐地钻心疼痛。他知道这是因为在雪地跪的太久的缘故。忽然，李逸瞧见在床头有一套崭新的衣服，不禁一怔。
按照习俗，沧澜节过了第二天，一大早要换上一件新衣服，挨家挨户去问候一声。长辈们会给上一两个铜币，称之为“压岁钱”。
李逸双手捧起那件新衣，原本抑制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哭到眼睛酸疼，眼泪都似流干了，再没眼泪流出，但那股哭意还是平复不了。
忽然肚子发出“咕咕咕咕”叫声，饿意涌上。李逸却突然想起，以前村里有人去世了都会买冥币冥纸来烧。李逸赶紧跑到父母房中，他知道母亲苏如一向是把钱放在哪里，直接拉开他们床头的一个小柜，里面有一个黑布小袋，倒出来仔细数了数，只有二十六个铜币。
李逸从来没有自己买过东西，也不知道这二十六个铜币能买多少东西。李逸把那黑布小袋揣进怀里。
出了李家村之后是一条小道，这条路差不多要走上半个时辰，再转一条小道，这个时候会看到一座村子，那是旬家村，李逸与旬家村的一个叫旬妍希的小女孩玩的很好，她家里也是猎户，因为李虎以前在无尽山脉救过她父亲的命，她家特意来李家村感谢李虎，李逸这才认识的。也因两个村子都离不是很远，渐渐就熟络了。
再往前头，就到了一条主路上。这条主路是连接西边沧澜海的一个渡口和落日镇。李逸虽然不是第一次去落日镇，但以前每次去都是有李虎苏如陪着，可是如今就只有他一人，心间不禁有些不安，时不时就要摸一下胸口，生怕黑布小袋丢了。
从这儿到落日镇差不多要两个时辰。路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都要陷到小腿。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上，只有李逸一人。李逸心中不禁想到，李磊是不是也走的这条路？
快近落日镇了，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有的徒步，有的驾着牛车，有的推着独轮板车。李逸注意到他前面有一家人，男人推着独轮板车，车上装着不少的东西，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也坐在板车上，女人跟在旁边，时不时用衣袖擦一擦男人额头的汗。
李逸已经跟在这家人后面有一会儿了，见到这副画面，不由想到以前李虎带他去镇上的情形，心中伤感。这时那小女孩似乎发现了李逸的目光，还转过头来，伸出舌头，冲着李逸做了鬼脸。
李逸正悲痛着，也不去理会。便在这时，忽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奔驰的声响。李逸回头一看，只见四五匹快马飞奔，马上的人都穿着一样的服饰，他们来的好快，其中一人口中高声喊道：“赵家办事，不想死的赶紧闪开。”
路上的行人闻言赶紧往两边躲闪，李逸本来就是靠着路边在走，倒也不用躲避。那几匹快马从李逸身边呼啸而过的时候，马蹄扬起的雪花溅了李逸一身。
但是李逸前面那一家人推着板车，来不及躲避，几匹快马冲过之际，那男人手忙脚乱，板车翻到，车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小女孩也被压在板车下。
那几匹马背上的男子见了，反倒是发出“哈哈哈”的一阵大笑，笑声未落，马跟人就已经去的远了。
李逸一惊，赶紧上前帮忙把板车扶正。小女孩撞到了头，揉着眼睛，呜呜大哭。女人只好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李逸心头有气，转头看去，那几人早就没影了，只是在雪地上留下一长条纷乱的马蹄印。
那男人不住地感谢李逸。小女孩被母亲安慰好了，不哭了倒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李逸，片刻后，小女孩生出手指刮脸，笑道：“大哥哥，你都这么大还哭，不知羞。咩~”
李逸一惊，这才意识到刚才思念父母时，眼角流出了泪，听了小女孩的话赶紧擦去眼睛泪渍。
小女孩的母亲呵斥了小女孩。小女孩一副委屈地扁了扁嘴，嘴上兀自道：“本来就是嘛，大哥哥哭了，我又没说谎。”
李逸倒是觉得小女孩挺可爱的，经她一闹，李逸心里的悲伤不禁散去几分，就冲着小女孩也做了个鬼脸。
李逸一直以为他们一家也是去落日镇的，聊了两句之后，才得知他们一家去是看望小女孩的外公。小女孩一家得知李逸独自一人去落日镇还颇有些惊讶，问起李逸的父母怎么不一起去。李逸不语，只是垂着脑袋，摇头。
李逸跟小女孩一家继续往前走了没多久，小女孩一家就往一条岔路走了。虽然与小女孩一家相处的极短，但就这么分别了，李逸心里竟也有一丝不舍。
来到落日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沧澜节的缘故，此时街道上的人好多，人来人往，十分的拥挤，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吆喝声，讨价声，不绝于耳。
李逸走在人群中，把怀里钱袋抓的更紧了。主要是李逸记得父亲李虎以前带他来落日镇时告诉过他，街上有许多小偷专门偷人身上的钱。
李逸左看右看，实在是不知道冥纸冥币应该去哪里买。偏偏还有许多卖吃食的小摊，香气飘荡，李逸肚子又饿了，直引得李逸咽口水。
李逸想买个馒头填饱肚子，却又担心把钱花了，万一不够钱买冥纸冥币那可就糟糕了。
后来李逸向旁边的小摊贩打听哪里可以买到冥纸冥币，哪想那个开始还十分热情地问李逸要买点什么的摊贩，一听，赶紧连声喝斥“快滚快滚，真他娘晦气，滚，滚，滚。”
李逸恼火，心道：“你不说就不说，干嘛叫我滚。”后面又问了好几人都是如此。李逸气愤之余，又很是感到难过，长这么大，李逸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只觉自己连这点事也做不好。
李逸干脆也不再向人打听了，就这么一直顺着街道往前走，后来，越往前走，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了，自然那些吆喝声也都没了。
忽然从街道旁边的小巷传来一道可怜兮兮颤颤巍巍地哭喊声：“求求你们，别打我了，你……你们不要欺负我……”
李逸一惊，赶紧转进那条小巷，只见十多个大概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但哭喊声就从他们之中传出来的。
李逸顿时喝道：“喂，你们在干什么？”
那群人一惊，齐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李逸。不过李逸也趁他们转身的时候瞧见了，他们中间的地上蜷缩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显然哭喊声就是那小女孩发出的。
其中一人对李逸哼道：“哪里来的乡巴佬，当心老子揍你，赶紧滚。”
一路走来，李逸身上沾了不少的雪水泥土，尤其之前还被那几匹快马溅了一身。
李逸见到这番情形哪还能不明白，顿时气往上去，道：“你们赶紧放了那个小女孩，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那群少年一听“哈哈哈”大笑，道：“哎哟，乡巴佬，你想对我们怎么个不客气？”
另有一人道：“赵哥，跟这臭小子废什么话，敢管我们的闲事。”说完那人就冲李逸，一脚踢来。
李逸身手就抓住了那人的脚踝，他愤怒之下，也没想着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一甩手，就把那人抛了出去，重重地摔到墙壁。那人疼地哎呀连连。
其他人一见，一起冲上去对李逸拳打脚踢。李逸哪里躲的过，瞬间身上就被人踢了好几脚，打了好几拳。
混乱之中，李逸也不管是谁，挥拳乱打，但是李逸打中一人，那人便就疼的倒地不起，只能连连呻吟，接连地上就躺下了好几人。那群人一看都是吃了一惊。
突然李逸感觉到头上一痛，脑袋都似嗡了一下，踉跄退了好几步。李逸抬头一看，只见其中一人不知道从哪拿了一根木棍。
那人用木棍指着李逸冷冷地道：“臭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完举着木棍又砸向李逸。
李逸心头怒气直冒，躲开那人木棍之后，一脚踢在那人胸口。这一脚，李逸愤怒之下可是用出了全力。那人顿时飞了出去，在雪地上划了长长的一段，待身子一停，那人还吐出口血来。
其他人大惊失色。有的赶紧去扶那人，有的对着李逸惊惧道：“你、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赵府管家的儿子，你真的是活不耐烦了。”
李逸此刻都还觉得后脑一片剧痛，怒道：“赶紧滚。”
那群人惊恐不定地你看我，我看你。这时那个姓赵的少年叫喊道：“疼死我了，你们快……快带我去看大夫，哎呦，我要死了，快快快。”
一听这话，那群人赶紧扶着那少年走了。
李逸粗喘了两口气。刚才李逸也被他自己那一脚惊住了，没想到直接把那人踢的吐血了。此时李逸不只觉得后脑剧痛，身上还有好几处也是疼的不轻。
李逸揉了揉疼的地方，又看向墙角蜷缩着的那个小女孩，慢慢走了过去。可是李逸一靠近她，她就不停地往后缩自己的身子，口中更是颤颤地道：“你……你别过来，不要欺负我……”
李逸不敢再上前，安慰道：“我不会欺负你的，别怕，坏人都被我打跑了，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似乎是李逸的话起了作用，小女孩的身子蜷缩的不再是那么紧了，微微抬起头看着李逸。
李逸注意到这大雪天的，小女孩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裳，而且不少地方都破烂了，露在外面的皮肤冻的发紫，更有些地方，甚至生了冻疮。
李逸心生不忍，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盯着李逸好半响，才颤巍巍地道：“我、我没有家。”
李逸怔了一下，道：“怎么会没有家呢，那你爹呢？”小女孩又颤颤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爹，只有娘。”李逸纳闷地挠了挠头，却又不小心碰疼的地方，疼地李逸直吸一口凉气，道：“那你娘呢？我带你去找你娘。”
那小女孩本来满是畏惧的双眼忽地流下眼泪，道：“我、我娘死了。”
李逸不禁“啊”了一声，顿时明白过来了，这小女孩的爹娘应该都是去世了，小女孩无依无靠，流落在外。可是李逸忽又想起他不也是一样无依无靠了吗。
李逸又生悲伤，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几乎就在一瞬间，李逸就觉得他不能不管这个小女孩。举起手，见小女孩似乎没那么畏惧他了，这才把手放到小女孩的头上轻轻抚摸，道：“别害怕，别害……”
突然李逸感觉小女孩的额头竟是一片炙手的滚烫，惊道：“你发烧了！”
小女孩似乎又被李逸的样子吓住了，往后缩着身子。李逸也不管小女孩的抗拒，抱起她，道：“我带你去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