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 172 章 溺杀(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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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长老带着专门的摄魂木牌,直接就把焦夫人的魂魄收了进去。

    他对迁西侯府的恩怨纠葛没有任何兴趣,也已经遵从诺言把谋害富贵儿的真凶找了出来,告知了贺静。原时祯使辛仲道谋杀富贵一事,里面没有半点世外仙术的痕迹,谭长老不管惩戒。要报仇也是贺静自己的事了。

    那边迁西侯和原时安还在牵扯外室私生子的事情,谭长老招呼谢青鹤:“走。”

    贺静是坐着椅子叫人抬进来的,这会儿就扒拉着原时安:“快走快走。”

    谢青鹤见他那倒霉样子,本想去背他,原时安已经把贺静扶了起来。

    贺静刚抬脚踩地就嗷,原时安实在扶不住,两人胳膊又缠在一起,只好想办法绕着胳膊把贺静抱了起来——他体格还算健壮,倒不似当初贺静背着他双脚拖地那么尴尬。

    “你这么抱着我,好像我是你屋里人。”贺静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

    原时安心情复杂没能跟他开玩笑,抱着他默默跟在谢青鹤身后。贺静只好自己打圆场:“我在你屋里睡的时候也不少哈,哈哈哈。”

    谢青鹤突然说:“原时祯呢?”

    原时安与贺静都是一愣,马上搜索院内廊下各处,都没看见原时祯的身影。

    原时祯刚刚还扒在门口,苦苦哀求贺静救他的母亲,这种紧要关头,他不在正堂等着,会去什么地方?还是,他在门口已经知悉焦夫人身故的消息了?

    谭长老解释说:“走了有一会儿了。”

    “那你!……那您不拦着他啊?”贺静小声嘀咕,“谁知道他又干什么坏事去了?”

    谭长老连正门都没有走,身形一闪,直接飞上了屋檐,很快就消失在天边。

    很显然,谭长老不在乎原时祯干什么坏事去了。原时祯不懂得修行,没有任何修为,不在谭长老的管辖范围内。至于谢青鹤、贺静与原时安管不管这件事,谭长老也不干涉。

    “让你抱谭长老的大腿,你就是这么抱的?”谢青鹤叹了口气。

    原本谭长老还打算带着谢青鹤一起去焦大学士府,现在直接把谢青鹤扔在迁西侯府,自己跑了。

    “先生不急,我这就让人备车。”原时安说。

    “备马备马。”贺静嫌弃马车太慢,“先生能骑马。那晚我去客栈接先生来给你看病,就是骑马回来的。先生骑术不比你差!”

    谢青鹤能骑马这事儿也让原时安颇觉惊异,想起刚才谢青鹤向谭长老解释说施祖血裔云云,他又打消了这份疑惑。若是自家就有一份传承,他身上的各处不凡也就都说得过去了。

    最终三人骑了两匹马,贺静脚底有伤踩不得马镫,非要跟原时安同乘一骑。

    “再神骏的马也禁不起这么使。”谢青鹤看不得他两个身量骨骼都已成熟的大男人挤在一匹马上,徒手把贺静提到了自己的马背上,轻夹马腹,“走了。”

    贺静一边给他指路,一边好奇地问:“先生,其实你跟原兄是亲戚?”

    谢青鹤撒了一个谎就得编无数话来圆,听见贺静多问就板起脸:“不同姓不同宗连谱都叙不上了是哪门子的亲戚?你不要再问。寒江剑派法脉从来以师徒承继,施祖离山之后,传下来的法脉是血继,如今焦学士府上闹出这么大的事,你非要把我算成他的亲戚,是想让我一起连坐?”

    贺静不禁睁大眼睛:“这……还得连坐?”

    谢青鹤熟练地控马绕开人群,耳边风声呼啸,他解释说:“我坐在千里之外,念一句咒文,就能让你死于非命。这样的神通法术一旦流入世俗之中,若不连坐,你以为控制得住?”

    正是因为有连坐机制,懂得修法的师父不敢乱收徒弟,收了徒弟更得严厉管束。一旦出事,不仅授业恩师要受牵累,同门师兄弟也得跟着吃挂落,为了自保,全都得互相监看,绝不许行差踏错。

    贺静咂咂舌,突然反应过来:“谭长老刚才在侯府……他是故意等你?”

    谭长老压根儿就不在乎迁西侯府的恩怨纠葛,谢青鹤又说谭长老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焦夫人背后的法脉来源,那他为什么非要等在迁西侯府,等着原时安派人去请谢青鹤和贺静,才开始收网?

    焦夫人认为谭长老必须等她供词,才能确认法脉的根本。

    事实上,那是焦夫人的错觉。谭长老只要拘出焦夫人的魂魄,马上就能审出真相。

    谢青鹤想了想,这里面夹杂着谭长老的暗示和保护,他也不能说得太明白:“他老人家对我没有恶意,也没有怀疑我与焦夫人是同门同脉。我与焦学士那一支根底不一样,内行都看得出来。”

    谭长老是寒江剑派的内门长老,论城府心机,哪可能真的将情绪轻易展露?

    他近乎浮夸的恶意其实是对谢青鹤的警告,告诫谢青鹤不要因为焦夫人或是焦学士祖上姓施,就对同宗血裔生出护短怜悯之心,对寒江剑派清理门户的宗法胡乱插嘴。

    确认了谢青鹤的情绪态度之后,谭长老才转身去焦大学士府收拾残局。

    谢青鹤觉得,谭长老的态度很明显,他还是想收自己做徒弟……非常想那一种。

    赶到焦大学士府时,门上已经是哭声一片。

    门前的小厮家丁都在抹泪,头上缠着丧布,正在摘院墙上挂着的彩条,准备挂上丧布。

    另有一个穿着丧服的家丁跪在门口,这是防着临时有人来见,或是早已约定来见的访客登门,即刻报丧——事情显然发生得很突然,访客很可能出门时不知道出事了,穿金戴玉、着紫穿红,这时候再进门就不合适。又或是访客家中有喜事,也不方便来吊唁,彼此冲撞。

    谢青鹤勒马驻停当场。焦大学士府上办丧事,闲杂人等当然不好拍门求见。

    原时安这才往前一步,飞身下马,直接往门上询问:“这是怎么了?”

    这些年原时安都在羊亭县读书,回来没两天就被焦夫人放倒了,还没来得及到焦大学士府拜见长辈。门上下人们辨认了片刻,才终于把他认出来:“世子,是世子来了!”

    一帮子下人哗啦啦跪了一排。马上就有下人送来熟麻丧服,当场就让原时安换上。

    原时安被门上换的是小功丧服。照当世的丧礼,本家不论。外家只有外祖父母、舅父、姨母死了,己身服小功,其余外家小辈有丧皆服缌麻。原时安的外祖母六年前已经死了,焦大学士府上能让原时安服小功的亲戚,只有外祖父大学士焦金举与舅父焦寰。

    这时候正在夏天,原时安顾及身份体面,也不能跟街头懒汉一样袒胸露背,衣料再是透气,里外也穿了三层。焦家下人把他的外袍撸了,给他套上丧服,熟麻料,裹着他里头内衬的中单丝衣,那是又沉又死板,没多会儿就憋得他汗水哗哗往下掉。

    “你们在这儿哭了半天,谁出事了?!哑巴了?”原时安怒骂道。

    下人们被他骂得一哆嗦,小声解释说:“是老太爷。老太爷归天了。”

    “好端端地,怎么回事?”原时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还是得假装不知道,找下人盘问详情。

    他一边骂着人一边往里走,示意下人把谢青鹤与贺静也接进来。

    因是夏天暑热,谢青鹤与贺静穿得都挺素净,进府之前接了下人递来的麻布系上,贺静头上还戴着小冠,也匆匆忙忙摘了下来——这会儿也不嚷嚷脚疼了,吸气憋着。

    好在灵堂设置的地方都不可能太深,没走两步就到了正堂。

    大户人家都是做惯了丧事的,下人们流着泪满眼悲痛,张罗起来纹丝不乱。灵堂已经搭建了七七八八,到处悬挂着丧布灵幡,丧主不在,倒是有穿着重孝的几个年轻人在灵堂前张罗。

    “世子来得好快。”焦麒走了出来,两眼微红,满眼仇恨。

    焦麒是原时安舅父焦寰的长子,原时安的大表弟。原时安与外家来往不多,这边的表兄弟接触得也很少,谈不上什么感情。他已经听下人说了,原时祯匆匆忙忙来了焦家之后,焦大学士就死了。

    ——有些事情,原时安被蒙在鼓里,被骗得团团转,原时祯倒是早已知情。

    “原时祯在什么地方?”原时安问道。

    焦麒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搡。

    原时安在迁西侯府是个弱鸡样儿,到了焦家就不那么好欺负了,眼见焦麒要动手,他抢先一步上前把焦麒推倒在地,怒道:“前面就是外祖父灵前。你要和我厮打?”

    焦家几个年轻人全都奔了上来,这几个都是焦麒的兄弟,十几二十岁不等,年纪都不大。

    迁西侯府说是侯府,因先迁西侯与皇帝的关系密切,威风比许多老牌公府、乃至王府还大几分。

    焦家早几年尚且要哄着这门姻亲行事,如今焦家最大的靠山焦大学士也死了,焦家几个孙辈都不想得罪原时安——迁西侯府的爵位能够父死子继,焦大学士的身份又不能传给儿子。

    一向脾气不错的原时安突然发难推倒了焦麒,焦家几个孙辈都冲了上来,七手八脚扶(拦)住焦麒,七嘴八舌地劝:“大哥,息怒。表哥说得对,前边就是祖父灵堂,咱们不能闹起来叫外人看了笑话,更不能让祖父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原时安顺坡下驴,上前硬生生地把焦麒抱在怀里,哽咽道:“你我至亲兄弟,何至于此?”

    焦麒被他说得两眼眨眨,眼底也含了些泪水。原时安表现得这么悲痛,他的态度很快就软化了下来,说道:“你既然来了,去看一看祖父吧。他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也很想念你。你近日在京城不在羊亭,赶得上见祖父最后一面……也不至留下遗憾。”

    这说的是原时安能赶得及在最后瞻仰焦大学士的遗容。

    许多时候,父母老病而死,子女飘零在天涯各处,赶回家就得花上几个月。有时候父母已经合棺下葬,就算等着独子回来操办丧事、停尸等着,那尸体多半也腐烂得不能看了。若能在下葬之前,看见曾经抚育爱护过自己的老人,最后还有个人样儿的遗容,会被认为是庆幸之事。

    这也证明焦大学士的死亡应该很安祥,否则,焦麒不会这么从容地叫原时安去看。

    原时安拍拍他的肩膀:“舅父呢?”

    焦麒神色悲戚:“中伏暑热,父亲本就有些不好。听闻祖父归天的消息之后,他哭了一场,这会儿起不来了,请了大夫,正在将息。你问时祯表哥?他在我父亲那里。”

    焦家上下似乎还不知道焦夫人已经自杀的消息。

    原时安又问道:“外祖父一向身体康健,怎么突然……?”

    “我正要问你。时祯表哥说,你带了人去二姑姑院里,逼问她什么如意的事,又说这事跟祖母有关,气得祖父当场就吐了血——是不是这么回事?!”焦麒怒问道。

    原时安反问道:“你就不想想,原时祯姓原,姨母嫁入迁西侯府,堂堂侯夫人,照着宗法律法来说,她如今也姓原。原家的事情,本就该原家内部处置,原时祯为何要来外家喷脏?”

    焦麒被问得一愣。

    这世道就是这么内外分明,本家和外家就是两家,除了年节送礼,彼此很少走动。

    出嫁的妇人走亲戚,走的也都是夫家的亲戚。小媳妇想要回娘家都得看婆婆的脸色,等自己熬成婆婆了,娘家父母也多半不在了,兄弟媳妇家里有什么好走动的?从律法上看,在室女与出嫁女,在家庭担任里的角色都截然不同。

    如原时安所说,本来是原家内部的一件事,原时祯为什么要跑来焦家求援?

    要么这件事是真的,事情真的跟焦家有关,原时祯必须找焦家来分担责任。要么焦夫人与原时祯做贼心虚,在原家犯事搪塞不过去了,只好来焦家搬救兵。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事都怪不到原时安头上。

    要么焦家涉事理亏,要么都怪原时祯多事,节外生枝。

    焦麒被祖父身故的愤怒稍微消减,慢慢地也品出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原时安压根儿就不想去看焦大学士的尸体,他又不是仵作,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他的目标是原时祯。

    “当务之急,先把原时祯拿下来。我有话问他。”原时安跟焦麒商量。

    焦麒略一犹豫,原时安问道:“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跑来家里害了外祖父么?左右上下都是你家的人,我就连个从人都没带,还能从你眼皮底下把他带走?”

    焦麒看了谢青鹤与贺静一眼,确实都不是下人奴婢的模样。

    贺静还临时摘了小冠,头发有点散乱。搁别的场合是仪容不整、有失礼数,放在正在办丧事的焦家就不同了,他摘了头冠散下两缕发丝的倒霉样子,正是因为他重视焦大学士的丧礼。

    焦麒考虑片刻之后,说:“我这里不方便走动,叫麟弟带你过去。”

    原时安又拉着他说了两句软话,无非是骨血兄弟,同出一脉,虽说彼此姓氏不同了,血流在身上总是亲的,就算外祖父不在了,以后兄弟间还是要多多走动,彼此关照云云……焦麒死了祖父正在伤心,被他说得两眼泪汪汪,不住哽咽。

    贺静看在眼里,悄悄给原时安竖了个大拇指,场面啊,兄弟!

    谢青鹤则四处张望,想知道“先走一步”的谭长老跑哪儿去了,这么静悄悄的,不正常。

    原时安暂时安抚住了焦家的表兄弟,焦麒让焦麟过来,叫他带原时安去后院见焦寰。

    焦寰既然在病中,肯定是不让外人打扰的,焦麒想安排谢青鹤和贺静去偏厅休息等待。原时安解释说:“这位是蒋先生,医术超凡。既然舅父身子不好,恰好去看一看。”

    谢青鹤也没想过去探望焦寰,已经准备找地方坐下喝茶了,闻言也是一愣。

    他的反应让焦麒觉得这不是个准备好的圈套,也就相信了原时安的解释,对着谢青鹤反而热情了许多:“还请先生医者仁心,施以妙手。”焦麒是个孝子,确信谢青鹤是位医术超凡的大夫之后,连祖父的灵堂都暂时撂下,不再让焦麟带着原时安去拜见父亲,决定亲自走一趟。

    他快步回到灵堂交代了两句,回来亲自带路:“表哥,先生,还有这位……是贺兄么?许久不见了,恕小弟失礼。这边请,这里小心台阶……”

    途经一处花园时,谢青鹤微微侧目,感觉到了一种很奇怪的阴森。

    其余人都恍若未觉,谢青鹤下意识地侧目,就在他觉得有东西的地方,谭长老的身影一闪而逝。

    ——谭长老又开了阳驰阴途术。突然现身一瞬,是发现了谢青鹤的注意,故意现身让谢青鹤确认他的存在。

    这个事情就很奇怪了。

    要知道对修士而言,死亡远远称不上终结,焦夫人自裁身亡依然被拘魂。

    如果焦大学士确实是焦夫人法脉来源,他应该知道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算死了,一样会被谭长老拘魂讯问。这时候匆匆忙忙自杀有什么意义?

    不管焦大学士是自杀还是意外身故、被人所杀,谭长老都能拘魂讯问。

    他不去收拾焦大学士的魂魄,在花园里打转做什么?——没拘到焦大学士的魂?

    谢青鹤所有的困惑,在抵达焦寰的住处时,都找到了答案。

    焦寰是个二百来斤的大胖子,他住处所有的坐具、卧具,都比别处大一号,用以盛放他的皮囊肉山。这么胖的身材,走动都血行不足,呼吸困难,加上暑热侵袭,日子当然难过。

    有了丧父之痛,别人家穿丧服就是难看些,焦寰这么个大胖子,穿上丧服就是生生的折磨。

    光是把粗麻疏支的丧服压在身下,他养尊处优白白嫩嫩的皮肤就磨得发红,汗水流出来,肉身压着密不透风,往麻衣上摩擦来去,那就是酷刑。所以,焦寰干脆躺在了床上。

    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一墩肉山,贺静都惊呆了。

    这就是标准的富贵病啊!哪个大夫来了都不管用吧?只有饿瘦了才能恢复健康。

    不过,这里是焦家,焦寰儿子又多,贺静不敢胡说八道,怕被打。

    原时安也有点吃惊和尴尬。他记忆里舅舅是个小胖墩,怎么几年不见……就变成肉山了?

    焦家请来的大夫已经走了,留了消暑的药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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