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都响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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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将近, 到香港旅游的手续还没有批下来。看来是没办法到香港过年了, 小樽在电话里告诉大丁。

    大丁听了, 十分雀跃:“哈, 那我们去哪里旅游好不好?”

    小樽犹豫, 两个人的旅途, 朝夕相对, 万一……想起那晚, 心仍有余悸。

    “哎, 我保证没你的同意, 手指头都不动一根。”

    那晚之後, 他的这句保证说了不下十次, 这段时间他们见面比以前更勤了, 他几乎每天都问, 我来找你好不好, 附带又加了上面那句保证, 见了面他确实也挺规矩, 只是有时控制不住就要吻她, 她不让的时候就委屈地亮出那个“爱的标志”, 她心一软, 便宜又被他占尽, 幸好他还知道不能再越雷池那一步, 她也沒有再见到那个丑东西。

    “你说我们去哪里好呢?”她尚在犹豫, 他已兴致勃勃地计划起旅游的地方: "往南还是往北? 去海边还是去山上?”

    去哪好呢? 她被他说得有点心动。

    去金陵捡雨花石? 去苏州寻访林妹妹的故乡? 去杭州看白娘子可还被压在雷锋塔下? 或者去看看张爱玲笔下的那个电车叮当响的大上海?

    可去哪都好, 只除了长安, 那个他曾答应带她去的一日花看尽的长安。

    大丁却说不如去普陀山听听佛音, 兴奋地跟她讲, 别人都说那里风景优美, 有山又有水。

    普陀山是闽南人朝拜观音的热门去处。四舅和外公都曾去过, 小樽看过他们在那里照的相片, 有细沙如绵的海滩, 还有奇峰突出的山涧, 风景是真的美, 但是, 和大丁两个人单独去, 她还得再想想。

    “到时再说吧。”不忍泼他冷水, 小樽只好用拖字决。

    “好, 那到时再说。”他不急, 跟她相识了这段时间, 渐渐摸到她的脾性, 口硬心软, 只要到时再动点心思让她心软, 嘿嘿, 就答应了。

    接着的几天, 大丁忙得团团转, 每天起早摸黑, 把厂里的活安排得井井有序, 奶奶和父亲都觉得欣慰, 向睡到晌午才起床的哥哥有意无意地说, 大丁这孩子最近真勤快, 却不知孩子的勤快是为了未来几天能够放心的安逸, 把活都做好了, 就可以争取多几天跟他的女孩携手同游普陀山。

    小樽也忙, 年关一近, 银行的业务比平时多了几倍, 客户络绎不绝, 现金每天都是一袋一袋的存进, 虽然跟她们会计部关系不大, 但见到储蓄部和出纳部的同事都忙得像陀螺, 也不好坐着, 于是每天一迭迭的钞票不停地数, 小樽讨厌极了那些钞票的味道, 连午休的时候都要洗澡, 说要把身上的铜臭味洗掉, 小桃躺在床上笑她: “要是那些钱是你的, 你巴不得洗不掉呢。”

    “我倒不希罕。”小樽嘴上讲得豪气, 等领了年底奬金, 却忍不住高兴, 奬金和津贴还有一个月的工资, 加起来超过三千, 觉得现在才有个赚钱的样子, 之前在深圳因为她的职位太清闲, 每个月就只有五百块, 不过那时候无所谓, 根本用不着钱, 食宿厂里都包了, 日常用品则是妈妈在香港买了叫叔叔带过来给她, 除了有时上街要用点小钱, 但机会也不多, 要是跟李明出去, 她连钱包都不用拿, 李明总把她当小孩子宠, 她要什么就买给她什么, 连她跟别人上街, 他也不放心, 总问, 跟谁出去啊? 钱够不够? 他跟她不沾亲亦不带故, 可是那般疼爱, 而他已经有一个亲妹妹了, 是以她觉得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跟他会是比亲人更亲的关系, 理所当然了近十年, 没想到错了, 最后是她想错了。

    忙到年三十下午她才回家, 远远就看见四舅在大门口贴春联, 三个表弟妹跟在他身后提着装浆糊的桶和刷子, 嘻嘻哈哈地在对方脸上你划一横我划一竖, 四舅站在凳子上抓着春联横眉竖目: “把刷子给我!” 三个小鬼不为所动, 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小樽过去把最小的表弟抱起来, 笑打他的屁股: “捣蛋鬼。”

    “啊, 小樽, 糖呢? 糖呢?” 最小的表弟只有五岁, 喜欢吃糖, 小樽疼他, 回家总会带几颗糖哄他, 于是小表弟每次见到她, 第一件事就是要糖。

    “小鬼, 叫姐姐, 不叫不给糖。”小樽又打他的小屁股。

    十一岁的表弟和八岁的表妹也围过来, 翻看她手里提着的大袋子, 看到有瓜子糖果糕饼, 还有蜜饯, 欢呼一声合力把袋子接过去向屋内跑: “阿嬷, 妈妈, 小樽买了好多好吃的。”小表弟从她身上挣扎下来, 追上去: “糖, 我要糖。”

    三个孩子都不叫她姐姐, 却跟随大人小樽小樽的喊她, 她过不了姐姐的瘾, 感觉不爽, 教育他们要叫姐姐, 但小孩没记性, 眼前叫一声, 转眼又忘。她向四舅抱怨, 四舅哈哈笑, 在他眼里, 她跟三个小孩也没分别, 永远都是长不大, 这会儿竟会买东西回家了, 倒担心她钱不够用, 问: “买了很多钱吧?”

    “没有, 单位分的。”小樽从地上拎起小桶, 用刷子醮了些浆糊才递给他。

    贴好春联进屋, 只见三个孩子从厨房冲出来, 一人手上抓了一块碗糕, 笑闹着, 外婆追出来, 口叫: “憨囝仔, 没拜过天公, 不能吃。”

    小樽帮她把三个孩子拦住, 抢回碗糕, 还给外婆, 笑问: “今年的碗糕都笑了?”

    闽南人过年除了年糕, 还要炊碗糕, 小小的一块碗里倒入甜米浆, 放进蒸笼里蒸, 蒸的碗糕表面如果裂开了, 就是笑了, 意味着来年都会笑口常开, 然后把笑了的碗糕点上三点红, 等晚上十二点拜了天公, 碗糕才可以吃, 用外婆的话就是, 吃了拜过天公的碗糕才能保佑新的一年平安快乐。

    蒸年糕和碗糕很花时间, 近年已渐少人自己动手, 都到外面买, 但外婆守旧, 说外头做的比不上自家好, 每年都坚持自己做, 四舅妈帮她手, 一忙就是一天, 偏偏三个捣蛋鬼时不时去厨房搅乱, 外婆笑骂: “囝仔爱年兜(孩子爱过年), 大人乱糟糟。”

    小樽搂住外婆笑: “不炊碗糕就不会乱糟糟。”

    “那不行, 我不炊, 你们哪有田螺肉的碗糕吃。” 外婆对自己做出来的碗糕很自得, 总说村头村尾都没人比得上, 事实也确是很好吃,咬下去, 里面一个个的肉仁, 又香又韧, 俗称“田螺肉” 。

    小樽适时捧她一捧:“那倒是, 外婆炊的碗糕最好吃。”

    四舅也笑着附和: “是啊, 阿母的碗糕从村头到村尾都没人能比。”

    外婆听了, 笑得脸更皱了, 又转回去厨房。

    四舅跟小樽说: “你妈妈寄了东西来, 在你房里。”

    每当有亲戚朋友从香港回来, 妈妈总会托他们捎带东西给她, 过年的时候又特别多, 除了衣服鞋帽, 还有饼干和朱古力, 三个孩子探头进来看见了, 一人拿了一包飞快又跑出去, 不一会传来外婆的喝叫: “不要拆, 拜了天公再吃!”

    小樽莞尔, 回到家里就是这样热闹。

    吃团年饭的时候更是热闹, 外公忙完老人会的事务回家了, 表姐也来了, 围成一桌, 边看春晚边吃, 电视吵, 三个小孩也吵, 小樽的呼机响了几次她都没有听到, 等吃完饭了才发现。

    大丁一开口就是一句喜气洋洋的“新年好!” 。

    小樽笑: “说早了吧, 十二点还没过。”

    大丁振振有词: “我怕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啊。”

    “傻气。”小樽禁不住又笑: “你成语进步了啊, 捷足先登说得顺口啊。”

    大丁嘿嘿嘿傻笑了半天, 忽然道: “好几天没见到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都隔了很多秋了, 你想不想我?”

    “不想!”小樽冲口而出, 语气倒像在赌气, 听起来很明显是相反的意思, 大丁在电话那头一乐, 呵呵笑, 她自己也觉察了, 摸摸脸, 滚烫烫的, 算一算是三天没见了, 要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打死她也不要承认, 最多就是没人的时候偶尔想一想。

    “呵呵, 你不想, 我想。”大丁笑声不歇, “我们明天早上就去普陀山好不好?”

    “可是……”小樽心里是想去的, 就是还有一点顾虑。

    “不要可是了, 我在厂里辛苦了好几天, 就为了和你去普陀山, 就明天早上。”大丁学着歌仔戏里林美照的腔调用闽南语撒了一句娇: “好吾好嘛?”

    小樽汗毛倒竖, 噗哧直笑: “受不了你。”

    “小樽, 出来跳火群。”小表弟在外面大声叫。

    “他们在叫我去跳火群, 回头再说。”小樽乐得先找个借口搪塞。

    “咦, 你们女孩子也跳火群?”大丁有点诧异。

    跳火群是闽南过年的风俗, 根据传统, 女孩子是不能跳火群的。小樽对重男轻女最是反感, 所幸外公外婆没有这个观念, 李明家也没有, 每年除夕她都要跳两次火群, 先在外婆家跳一次, 到李明家又跟他跳一次, 过年就数这个节目最令人开心。

    “女孩子就不能跳么?”小樽不悦。

    “能, 别人不能就你能, 你要是来我家, 我抱着你跳。”大丁嘻嘻笑。

    小樽啐他: “油嘴滑舌。”

    外面四舅又喊: “小樽, 跳火群了。”

    “又在叫了, 跳完打给你。”

    电话刚搁下, 立刻又响, 小樽冲外面喊一声: “我听个电话再出去。”

    以为又是大丁, 小樽有点不耐, 笑骂: “傻子, 又什么事?”

    “傻妞, 谁惹到你了?”

    窗外火光陡然映红, 是火群点着了, 小孩子们大声欢呼: “着了, 着了!”

    着了! 她的人也被点着了, 犹如被点了穴一般, 手脚被定住, 连语言也丧失。

    “傻妞, 怎么了? 怎么不说话?”李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焦急。

    小樽动了下手指, 觉得有点抖, 便换了另一只手拿话筒, 慢慢开口: “他们在叫我跳火群。”

    “叫他们等一下吧。”李明笑了起来, 又轻轻责备: “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也不打电话?”

    小樽支吾着回答: “我, 工作忙, 单位电话又不能打长途。”

    “工作忙总要回家吧, 回家也不给我打电话?”

    小樽手指绕着电话绳转圈, 无言以对。

    李明语气加重: “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忙得没空回家了?”

    “哪有!”小樽矢口否认, 声音大得自己也吓一跳, 手臂用力一挥, 忘了手指头还绕着电话绳, 被扯得差点痛叫出声, 又生生忍住。

    “没有就好, 你还小, 再过两年也不迟。”

    他这话从她读大学的第一天就开始讲, 几年了, 不厌其烦地讲, 每次都一个字也不差, 以前听的时候只觉欢喜, 现在则是生厌, 也许还带了点恨。

    没听到她回应, 李明怕她將他的話听不入耳, 又说: “刚才那个是同事吧? 钉子, 你太单纯, 容易被人骗, 如果有同事追你, 听哥的话, 别太早答应, 一定要等哥帮你看过了再考虑。”

    他说她单纯。小樽直想放声大笑, 单纯的人会在十一岁就对他动心? 单纯的人会嘴里叫他哥哥, 心里想要他亲一亲?

    如果可以, 她真想踮起脚尖亲到他的嘴边, 让他惊讶单纯的人是怎样的单纯, 可她一直是驼鸟, 这辈子就只能埋在沙里, 不敢抬头半分。

    “知道了, 哥。”

    终于听到她又叫哥, 李明开心地笑: “过两天我们会回家几天, 你有什么东西想要, 哥给你买。”

    我们? 终于是要成双成对把家返了。

    “不用了,什么东西也不用买。” 他总把她当小孩, 每次都说哥给你买, 可她还能有什么东西想要呢, 想要的他又给不了, 小樽淡淡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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