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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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血红的眼珠,恶狠狠地瞪视梵老师,然后慢慢站上凳子,两只手撑着桌面,俯身睥睨。

    他毛发倒竖、弓背弯脊的模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一团黑气从他体内蔓出去,又将他缓缓包裹,继而逐渐变得浓烈厚重,以至于他投射在墙上的身影竟变得十分高大健壮。他白嫩的皮肤变成了青色,原先还软绵绵的胳膊此刻竟绷出一块块隆伏虬结的肌肉,体力瞬间就突破了人类的极限,化为了一部可以撕碎任何人的杀戮机器。

    这诡异的一幕令所有人都吓呆了。

    宋睿下意识地挡在梵伽罗身前,一枚玻璃碎片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袖口里滑出,被他紧紧夹在指尖。精通解剖学的他太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放掉一个人全身的血液。

    梵伽罗却将他拽到身后牢牢护住,低声安抚:“没事的,我能对付。”

    “你怎么对付?”宋睿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被工作人员摆放在桌角,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一杯清水。它已经变黑了,还汩汩冒着冷气。与之前那杯水比起来,它的颜色似乎更深一些,质地也更黏稠,因为它被梵伽罗的磁场同化梳理过一遍,于是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媒介,可以帮助他摄取一切神念。

    房间里每一个人的每一种情绪都会被它悄然吸取,而沈途的情绪是最强烈的,自然也吸取得最多。

    看见这杯莫名其妙的黑水,沈途眸色一暗,想也不想就伸出手狠狠将它挥开。玻璃杯被他的拳头砸碎,黑色的水珠四处飞溅,却又瞬间蒸发成黑色的雾气,像罗网一般由四面八方涌来,将沈途密密实实地包裹。

    水中的情绪是源于他,水中的磁场也源于他,水中的力量自然也属于他,而梵伽罗所要做的仅仅只是震荡自己的磁场,让黑水蒸发,继而驱使它们与沈途缠斗。所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外如是。

    方才还浑身蓄力,仿佛能撕碎一切的沈途这会儿却从高高的凳子上掉落,在黑雾中惨叫打滚。放置在周围的聚光灯被他撞得翻倒,凌乱的光影竟也照不透那看似轻薄的一层雾气。

    与工作人员扭打成一团的沈父沈母吓呆了,过了好半晌才尖叫着扑过去。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儿子?梵伽罗,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泼他硫酸了是不是!”沈母的想象力很丰富,但她拍开那些雾气后才发现,沈途竟然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只是体表出了一层浓浆似的热汗,把他整个人都浸透了。

    他像面团一般瘫倒在母亲怀里,手脚虚软无力,牙齿却紧紧咬合着,不断发出野犬一般的低吠,像是得了某种癔症。

    沈父沈母不断拍打儿子脸颊,试图让他清醒一点,却依然唤不回他的神智。

    直到此时梵伽罗才迤迤然站起身,朝少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整个录制间乱成了一锅粥,圆桌上的绒布不知什么时候被扯掉了,揉皱在地上;凳子和灯杆倒了一地,灯影破碎而又散乱;唯一还摆放在原位的竟只有梵伽罗刚才所坐的那张凳子。它孤零零地伫立在光柱中,位置很端正,表面也很洁净,不知怎的竟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和坚定。

    宋温暖看看缓步前行的梵老师,再看看满地狼藉的物品,最后又看向那张唯一安放的凳子,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话——你祖宗还是你祖宗!

    梵伽罗绕开凌乱的障碍物,走到少年身边,伸出手往他怀里摸去。

    沈父沈母尖声质问:“你干什么呀!你别碰他!”却又怯懦地不敢回击。像他们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你若比他们更强,他们只会佝偻着脊背躲开你。

    沈途里里外外的衣服都被汗液打湿了,摸上去一片粘腻,梵伽罗蹙着眉头在他身上摸索,终是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层叠的油纸被汗水浸湿了一点,正散发出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熏得周围人连忙屏住呼吸。之前这东西还在沈途身上时,他们竟然什么都没闻见。

    梵伽罗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刚转身,手里的东西便被宋博士扫进一个透明的证物袋,封了口,随即他又掏出一张消毒纸巾,熟练地给自己和青年擦手,连指甲缝都反复地抹了又抹。

    梵伽罗紧蹙的眉头立刻松开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顿时无奈地轻笑:“宋博士,我好像被你传染了洁癖。以后我要是又怕脏又怕累该怎么办?”

    “正相反,我的洁癖似乎被你治好了,脏活累活交给我来干。”宋睿一本正经地回答。

    两人握紧彼此的手,忍俊不禁,在紧张的氛围中竟也偷得瞬间愉悦。

    奇怪的是,当梵伽罗把油纸包拿走后,陷于癔症的沈途竟然清醒了,想也不想就去掏裤子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便飞快爬起来,嘶吼道:“是谁偷了我的东西!把它还给我!是谁?是谁?!”他急冲冲地在原地转圈,青白的脸呈现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像一只索魂的厉鬼。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心尖齐齐抖了一下,心道这哪里是个孩子,分明是个疯子!

    梵伽罗坐回原位,敲了敲圆桌,语气平淡:“东西是我拿的,你不是让我给你通灵吗,现在可以开始了。”

    “把它还给我!”沈途像个炮弹一般冲过去,却被宋睿中途拦截。他强壮的胳膊轻而易举地拎起少年汗湿的后领,将他拖到桌边,强硬地安置在一张凳子上,又压住他的肩膀,附在他湿漉漉的冒着汗臭味的耳边低语:“乖乖给我坐着。”

    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洁癖症自从遇见青年之后就已慢慢痊愈,若在往常,他哪里会碰触这种臭水沟里捞出来的玩意儿。所有的脏活累活,他此刻全包了。

    梵伽罗看着满脸嫌弃的宋博士,不由抿唇低笑,瞳孔里浓而不化的雾霾已被微亮的星芒破开一线。

    沈途的力气早就耗尽了,被宋睿略一施压竟然无法动弹。

    “二位也请坐。”梵伽罗冲沈父沈母招手。

    看傻眼了的工作人员这才开始搬凳子、捡灯架、扫垃圾,把录制间恢复原样。

    宋温暖拽了沈父沈母一把,两人这才铁青着脸坐回原位。他们的脑子现在都是一团乱,却也不会盲目到连儿子忽然变了一个模样都看不清。儿子身上肯定有问题,找灵媒是对的!

    梵伽罗把油纸包放在自己眼底,沈途立刻弹动一下,似要扑抢,双肩却被宋睿的大手牢牢压住。

    梵伽罗盯着他眸光乱颤的眼,左右摆动食指:“天才?你从来不是。”

    拼命挣扎中的沈途陡然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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