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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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陆新宜隔着被子环抱住自己的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在无论如何无法平复的情绪里哭到干呕。

    周凭从没见过陆新宜这种程度的情绪失控,即使是在俄罗斯的那段时间。

    所以他也少见的开始跟着手足无措,可他一则并不占理,二来于心有愧,于是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话好说。

    终于等到陆新宜的哭声伴着落雨停止,他用来擦眼泪和鼻涕的纸巾也在周凭脚下扔作一堆。

    在随着时间推移而越发沉重的黑暗里,他抬起头,鼻音浓重地开口:“你和她结婚,钱怎么办?”

    周凭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有容光从原已发青的脸色中重新焕发。

    他上身微微前倾,靠近陆新宜,信誓旦旦道:“没有骗你,本来就只是为了项目完成,所以婚前会有完整的协议签订,我们也说好,这事一完,就立马离婚,不可能会有丁点不清不楚的牵扯……你在外面看见我了?刚说的什么傻话?我不会跟她谈恋爱,更不需要追求她,见的那几次面,也只是为了商定必要的细节,这些……”

    “你不是说……”陆新宜说,“跟我商量吗?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说好的?”

    周凭握了握拳,没来得及找好措辞,陆新宜又说:“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可说完他就立刻笑了一下:“骗你的。”

    那笑容在有着哭红的双眼和鼻头的脸上显得莫名滑稽,却令周凭的心跳时轻时重。

    他仿佛身处纯然空旷的荒野,又或是在夏日梦魇的夜晚,眼前是平整铺成的康庄大道,却又叫人有终会一脚踏空的错觉。

    “那你能办好吗?要是协议没写好,钱被骗走怎么办?”

    周凭顺着他的思路回答:“不会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陆新宜说:“怎么不会有?”

    周凭噎了一下。摆放在他和陆新宜之间的,不是锱铢必较的利益谈判桌,而是刻录着他错误历史的记事本。

    陆新宜顶着一张痛哭过的脸,但好像情绪真的已经好了很多,又开始像以前的任何一天一样,问他一些好似无厘头,又好似真的有道理的问题。

    周凭事先没有料到陆新宜激烈的情绪起伏,接着也没料到陆新宜突如其来的松口。

    后来他想,或许每个处于这当口的人都会犯跟他一样的错误,把对方开始展开的道别错认成释怀,将珍惜的人的逐渐死心误当作理解。

    “你同意了?”

    陆新宜又拿手背贴着眼睛,缩起来往后靠在床头,很重地点了两下头,“嗯”了声,说:“你去做你认为重要的事情吧。”

    周凭低声问:“那还生气吗?”

    陆新宜用他很熟悉的闹别扭的语气说:“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我还没有结过婚,你去死吧,我再也不会跟你结婚了。”

    这一次,周凭上前将他扯进了怀里,那一瞬间,他的胸腔里滚动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后怕、喜悦和感激。

    他突兀地想到独自从边境的村庄离开的那天,想起传来陆新宜被关进地窖的消息的那天,想起终于腾开手可以去接陆新宜却晚了一步的那天,想起被荣莞单方面做主安排进他公司附近那间公寓的段樾打电话跟他秘书说有陌生男子一大清早试图开门好几遍的那天。

    在逐渐回归正常的心跳中,他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连同头皮和发根都一并变得潮湿。

    他搂着滚烫的陆新宜,如同面对那令他手脚笨拙的从天而降的珍贵爱情,他明白自己是像一只叼住了肉的疯狗一样的想要,但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差一步就会将它完全毁掉。

    他搂着滚烫的陆新宜……他猛然间发觉陆新宜在发烧。

    尽管陆新宜已经解释过很多遍,自己在一顿不落地吃药、打针,连医生也说,晚上温度高一点很正常,周凭依然不肯被完全说服:“三十九度二,这是高一点吗?再说,每天晚上都这么烧,哪里正常?你听话,我们现在去医院,换种药,再打点滴,治好不就不难受了?”

    陆新宜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小幅度地摇摇头说:“我很累,你不要再折腾我了。”

    又纠缠好半天,听陆新宜的话音,周凭才知道他可能重感冒已经十几天。

    这种情况,简单叫家庭医生来他根本不放心,但又舍不得跟陆新宜说重话,甚至舍不得用更大的声音,只能不断哄他:“我抱你到车上,你接着睡,好吗?到医院给医生看看就好了,你这样多久了,你是真的想急死我吗?”

    陆新宜握住他又来摸自己脸的指尖,很认真地说:“我没有想急死你啊,我要是想让你着急,就会打电话告诉你我生病了。”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回来看我吗?”

    “为什么不回来?”周凭的脸色不太好看,连同被子一起把他抱到身上,想也不想地说,“下次不许再这样,有什么事都要说,知不知道?”

    陆新宜想要他直接的答案:“那你会回来吗?”

    “我会。”周凭看着他说,“我会立刻回来。”

    陆新宜的眼睛扑棱棱眨了两下,抿嘴显出个十分微小的笑意,伸出手把他抱住了。

    他把脸贴在周凭的颈侧,这是今晚的第一次,叫周凭的心脏又开始像鼓点般擂动。

    他轻抚陆新宜的后背,不正常的热度即刻传到他的掌心,就叫他的声音也低了三度:“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陆新宜小声说,“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从来没有忘记过。”

    接着他又推开周凭,很嫌弃地爬到床的另一边睡了。

    陆新宜不肯去医院,可能是因为感冒,也可能是因为周凭要结婚的事,总之他表现出一些喜怒无常,连周凭也害怕,于是事事都顺着他的心,躺在他身边,抱住他,握着他的手等他睡着。

    陆新宜睡得并不踏实,半夜他第一次醒来,只说是渴,周凭喂他喝了点水,隔两个小时,周凭又被他压低的抽泣声吵醒。

    拿被子捂着口鼻,从而传出的微弱却十足令人心痛的抽泣,一声声化作迷你型的利剑,密集地插在周凭心上。

    他把背对着自己的陆新宜翻过去,两个人交颈相拥,脖颈上的皮肤被陆新宜的眼泪打湿。

    陆新宜没有推他,周凭也没有开口安慰。过了好一会儿,陆新宜才抽噎着说:“老公,你真的要跟别人结婚吗?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喊你老公了?”

    “怎么不行,你想喊什么都行。”周凭耐心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陆新宜用很低很低,好像梦呓一样的声音说:“可是我好舍不得你啊,你知道我多爱你吗?我想让你也很爱很爱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周凭用力地来回抚摸他的后背,将他紧紧抱着:“胡说。你发烧了,好好睡一觉,我很爱你,不要胡思乱想。”

    陆新宜得到这句看似温情实则不近人情的答复,又在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哭泣、睡着、清醒,他们重复这样的过程,直到天边大亮。

    陆新宜又哭着睡着了,周凭生平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红而透亮。

    他在窗前来回踱步,没等他一夜没睡反复折腾后变得迟钝的大脑想出什么有效的信息,陆新宜就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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