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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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天气也跟着凉快了不少。

    叶挽秋一早起来在阳台收衣服的时候,滴答了一夜的雨珠已经沉寂成一片半透明的霜白水雾弥漫在远山周围了。空气里满满的都是清新凉润的草木香,带着点微热的温度徘徊在深灰色的乌云层下。被雨水浇透的林间麻雀全都从巢穴里摇摇晃晃地飞了出来,停在宿舍楼外的空调主机或者遮雨板上舒展翅膀,等着风把身上的羽毛吹干。

    雨后的一切都是潮湿而宁静的。

    她叠好自己的衣物,转身走进宿舍,将它们放进衣柜上层。

    开学已经快一个周,他们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只是隔几天会有一两次专业导论课需要参加,其余的则是一些院级或者校级的集体会议。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嗅觉异常会让她很难适应学校宿舍的集体生活环境,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和她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们身上的味道都很容易被接受。不过同时她也发现,寝室一共四个人,只有一个女孩闻起来和之前镇上的居民还有那些游客们一样,有代表健康的柚子味前调,一生平淡的柠檬味中调,以及象征情绪的后调。

    但另外两个就没有。她们身上的味道和学校里绝大多数的其他人一样单一,叶挽秋一直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她试着和其他人聊过,发现气味正常的女孩是来自西南一个四季如春的有名城市,而另外两个女孩所说的地方她则完全没有听说过。即使在网上搜索也只能搜出来非常零星的碎片,比如一座很不知名的山或者干脆没有。

    这实在挺少见的。不过叶挽秋也没怎么多想,就当她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宜城上学的。

    只是从本能深处和她的嗅觉判断来讲,她莫名地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有点怪。比如这里的学生和老师以及其他教职工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平常师生,反倒有一种很明显的上下阶级的感觉。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对老师,尤其是他们那位历史学院姓李的辅导员,总是格外畏惧,已经完全超过了尊敬该有的程度。

    你见过哪个学校的学生只要一提到某个老师就立刻集体噤声甚至脸色苍白的?当然也有不少学生是脸红着沉默。结合那位李辅导员那张漂亮到毫不讲理的脸来看,这个脸红是很好理解的。

    只是每次叶挽秋善意地调侃对方是不是看上这位辅导员的时候,对方的脸色就会瞬间由红变白,喷油漆都没这么快的,还会紧张得语无伦次地摇头摆手说什么类似“完全不敢,我没有我没有,你别乱说”之类的话。

    那不是害羞会有的反应,是害怕才对。

    叶挽秋搞不明白他们在害怕什么,虽然这位李老师看起来是冷淡锐利又不太好接近了一些,但是也完全不至于会被学生恐惧成这样啊。

    要不是她这一个周以来有意识地观察了对方一阵,发现他真的只是不怎么爱说话,脸上除了最常见的面无表情就是喜欢皱眉而已——虽然确实凌厉了点,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她都要怀疑这位李辅导员是不是会背地里吃小孩所以才让学生们这么害怕。

    为此她还专门问过几个从高年级来给他们新生当助班的学生,然而他们全都无一例外地抖了抖,告诫她别太对这位辅导员的事太好奇。有事找他们就行,能不去烦他就最好别去。

    叶挽秋听到这里的时候半是明白半是疑惑地点了点头,暗自腹诽难道是因为这位辅导员特别讨厌别人来找他有事,所以对每一个上门来找他的学生都施以极端的威胁恐吓,这才造成大家对他的集体恐惧?

    可是这好像也说不通啊,先不说他真要这么干了,学生们大可以举报他。而且就算举报不成功,那由此产生的情绪不应该是厌恶和愤怒吗?

    何况……

    从她因为一开学所以什么都不太了解,所以几次三番地找过这位李辅导员请他帮忙,而他每次都很认真且快速地帮她解决了这些事来看,他也不是那种不会管学生甚至恐吓学生的人啊。

    最重要的是,叶挽秋真的不觉得他会背地里吃小孩。

    后来的几天里,她在网上搜过许多关于宜城大学的信息,不过都没什么收获,更没有什么关于学校教师的讨论。叶挽秋试着找了找,但最后也就只能不了了之,转而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比如他们的大学本身上。

    宜城大学分新旧两个校区。

    新校区是标准的现代化建筑风,和普通大学没什么两样。旧校区就完全不同了,那里的建筑都很古老,样式也是完完全全的古代风,而且彼此之间相隔很远,大片大片的森林、小道、山坡甚至瀑布与河流穿插交错着。看起来像个半开放式的国家森林公园。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里是大学,叶挽秋会觉得这里是仿造某些古代遗迹建立起来的影视基地。

    不过她也就去过老校区一次,而且还是在外围转了转就走了。

    那次是她迷了路,无意间来到了在开学第一天就已经被教导主任告诫了不许轻易闯进去的老校区。正当她发愁该怎么走出去的时候,还是意外碰到了那位从森林小路里走出来的李辅导员,这才跟着他一起走了出来。

    可能是当时森林里光线太昏暗,湿漉发亮的雾气纠缠得太迷离。整个参天密林里一眼望过去除了满眼的深沉青绿还是青绿,枝叶交错重叠不见天日,脚底的土地也被无数草叶菌类覆盖着,连花都很少看见。即使有也是零星的一小片,在这种过分压抑的环境逼仄下,显得有些奄奄一息。那种粘稠到几乎有了实质的色彩沉甸甸地压在眼眶里,让人看久了简直不寒而栗。

    所以当叶挽秋已经自暴自弃地蹲在一棵香樟树下打算打电话给室友让她来救自己,却忽然被一阵极有标志性的冷甜莲香味吸引着抬头,看到一个认识的人站在不远处淡淡然地看着她的时候,那种感觉简直就像看到自己手机里的支付软件终于成熟起来,开始学会自己还分期了一样让人喜出望外催人泪下。

    “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跑到这里来的。”

    “嗯。”

    “我迷路了。”叶挽秋老老实实地交代到,同时也感觉一阵悲哀。

    明明前两天的新生动员大会上才说过,学生不能轻易到这里来,她这刚回头就踩雷了。也不知道这个解释对方会不会信。

    叶挽秋偷偷打量着他,发现对方脸上没什么可以被清晰解读的表情,精致冷淡得像一座冰雕。好看是好看,也足够有吸引力,就是太没有人情味了,让人生不起任何想亲近他的想法——这么看起来,他身上那股清隽疏离却又相当强势的莲花香真是挺配他的。

    就像一株生长在深水中央的红莲,只能远远地看到,中间隔着的广阔水域足以吓退所有试图靠近的人。

    听到叶挽秋的话后,他也只是点下头:“我知道。”

    你知道?

    叶挽秋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停了下来,看着面前开阔的柏油马路:“你从这儿往前走,前面就是天文馆了。剩下的路你应该记得。”

    所以为什么你判断一个人知不知道一件事的时候,都不会去询问对方,而是按照你自己判定的感觉来呢?

    叶挽秋眨眨眼,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思维模式,虽然他也确实没说错,如果找到天文馆了,那她基本也就找到回南苑宿舍楼的路了。只是对方这种笃定到太过自然的态度让她有些奇怪,好像她认不认路不是她自己说了算,而是他说了才算似的。

    “谢谢您,老师。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原地。

    这件事发生在两天前的周一,今天是周三,下个周就开始正式上课,各个专业课的课本基本都已经发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专业历史学的缘故,他们的课本装帧得都很复古,基本每一本都是用棉线穿钉的,里面的排版也是竖排着从右往左的,乍一看相当不习惯。

    室友们都不在,叶挽秋一个人把整个寝室的课本和笔记本都抱了上去,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又热又累。做完这一切后,她随手在聊天软件里给室友们发了消息,让她们如果回来就自己到她桌上去拿。

    刚关门准备出去,手机突然再次震动了起来,是好友简媛发来的:

    “狗子快上线,爸爸我又回来了!话说你们那个辅导员的照片你偷拍到了没有,上次真的是糊到妈不认,我真的很想再看看啊!!远景也行,记得调光聚焦!”

    叶挽秋:姐妹,[鸡笼警告jpg]

    简媛去了邻省的渝城上学,不过两个人的联系并没有就此减少。这段时间叶挽秋为了避免母亲叶芝兰担心,不管她在电话里问什么叶挽秋都只是说自己很好,一些她实在觉得很奇特的事也就只能跟简媛说说。

    当然也包括那位辅导员。

    只不过叶挽秋的重点探讨点在于那些学生对他的态度上,而简媛则更在意她口中那位一开始被认成学姐的男性辅导员的颜值。

    “我知道你是个诚实的孩子,但是事情要有图有真相才能让人信服。”简媛很快回复。

    叶挽秋:……你给人家品如留点衣服吧。

    何况她手机里真的没有他们辅导员的照片,就上次远远偷拍过一张,还因为技术不过关而糊到六亲不认,被简媛嫌弃得要死。但是要叶挽秋说,那也不完全是自己手抖的问题,明明是这个辅导员长得太白,一到阳光下拍照就曝光过度亮成一团。

    退出软件后,叶挽秋来到了新校区图书馆旁边的一家大型综合精品店里。这家店的名字很特别,叫“三川”,上下共有两层,一楼是卖各种礼品和小摆件小饰品的地方,也提供茶饮点心,二楼则不经常对外开放,去过的人也不算多。

    只是他们家卖的东西都特别冷门又古怪,比如什么小巧别致的焚香炉和各种香料,什么颜色奇特的小石头,甚至还有许多兽骨兽皮和完全叫不上来名字的一些花草。当然最多的是古玩,和一些老早几年前就已经不在市面上流通的小玩意儿,在这里依旧能被找到,被修改过一些细节后卖出来,居然还很受欢迎。

    这些东西放在大学店铺公开贩卖里,怎么看怎么怪异,甚至有点惊悚。叶挽秋也有问过同寝室的另一个室友,有没有觉得他们大学很多地方怪怪的。对方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你觉得不对劲吧?”

    叶挽秋一时语塞,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她从来没在哪个聊天群里听到有人说学校怪什么的,大家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都很接受这里的一切,觉得所有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有她会觉得惊奇。

    有时候她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其他人集体出了问题,比如大家都陷入了那个著名的“曼德拉效应”,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意外地保持了一丝清醒。

    这个猜测听起来挺可笑的,也让她一直很困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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