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9(2/2)

    卢米：“……”

    他沉默地将那本充满“若干”、“适量”、“少许”的烫手手札还给栀春。

    不管学徒少年的内心如何崩溃，当晚的咖喱伞菇果然非常美味。

    白褶伞菇原本的毒性经过中和，转化为难以言喻的水果甘甜，再被浓厚的咖喱层层包裹，咬开时还会浸出一点属于初酿果酒的特殊风味，连玛丽都赞不绝口。

    卢米还是没忍住誊抄了一份配方：只是作为食谱的话，不那么严谨也没关系吧……大概。

    热气腾腾的食物抚平了路途上的疲惫，活泼的巡林客甚至久违地从自己的行李底层拿出一沓纸牌，兴高采烈地提议来一把。

    玛丽拒绝了，她拿了自己的围巾站起身：“我要去散步。”

    “这样啊，我还想从大小姐那里赚点额外奖金呢！”巡林客遗憾的摇摇头，体贴地假装没看到她走向金鹿厅的帐篷，扭头热情怂恿起伊兰来，“会玩这个吗？要不要学？很有趣的，第一把可以不算你赌资哦！”

    伊兰：“欸？”

    栀春：“……”

    她默默回想了一下伊兰的资产，转头摸出自己的钱袋。

    没过多久，伊兰就毫无意外地被连哄带骗着输掉了栀春临时赞助给他的所有零钱，然后又由栀春连本带利地赢了回来。

    “长期混迹灰街的人就没有不擅长赌博的。”栀春娴熟地切着牌，和颜悦色地问，“还想再来一局吗？”

    “这也不是在一轮牌里摸出三张鬼牌的理由吧喂！”

    栀春友善地歪了下脸：“想学吗？第一把不收学费哦？”

    宿营地里一派快活气氛的时候，玛丽则站在金鹿厅的告示板前，仔细地浏览上面的招募通告。

    协同警戒、外围清理、遗迹探查……在这样的大型遗迹群前，人手永远是不够用的。

    以前的“白狼”一直是勘测的主力梯队，但现在，金鹿厅并不会把这些工作委任给毫无资质的新人们，甚至不会让他们靠近主要发掘区域，以免发生意外。

    但玛丽却没有去看另一张告示板上的采集与狩猎任务，她又不是为了那些才来到这里的。

    摆在玛丽，或者说，摆在如今的“白狼”面前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想办法进入遗迹内部，并带出真正有价值的战利品。

    父亲，请您看着我。

    最后再赌这一次吧！

    玛丽暗自咬了咬牙。

    跨过一片湿润草地，已经能看见微光沼泽标志性的白橡树拱门了。

    栀春有些不适地打了个喷嚏：她向来不太喜欢这类湿漉漉、又不适合奔跑的野外环境，过于复杂的气味也让她感到有些困扰。

    毕竟微光沼泽完全就是魔力浇灌下的产物。

    “黄昏”之后，双子河的河水灌入失去魔法支撑而坍塌的地下城区中，形成了这片广阔湿地。林地被喷涌而出的丰沛魔力滋养，哪怕盛夏正午的阳光也无法穿透生长得过于繁盛的树冠。

    但沼泽里另有光源。

    可能是原来的培植田，或者环境产生的异变，总之菌类泛滥得到处都是。那些奇形怪状的蘑菇缠绕繁殖，如果肯花时间，说不定还能把物种图鉴扩充一轮。

    荧光明灭的菌盖与菌丝星星点点地照亮了黑暗的密林，乍一看上去似乎是副颇为梦幻的景象。当然，考虑到那些四处飞散的孢子、剧毒的动物与沼泽附近的肉食性植物，这恐怕是个噩梦。

    不过，既然是拿钱办事，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栀春掏出驱虫喷雾分给大家，又把伊兰抓到身边，摁着他上上下下喷了一遍。

    药水的味道挺刺鼻，伊兰被熏得呛了一口，不由得皱起眉，揪住栀春的袖子，像只小动物般警惕地嗅着四周。

    “味道是不好，别闻啦。”栀春见状有些好笑地捏他的鼻子，她也讨厌这个，总觉得自己的嗅觉都要失灵了，“稍微忍一忍，这鬼地方的虫子很烦人的。”

    虽说这小孩一直很耐脏，也不会沾染什么跋涉颠簸的痕迹，不过还是谨慎点吧。

    反正喷雾又不贵。

    “啊，不是的。”伊兰轻声否认道，湛蓝的眼里淌过浅浅的迷惑，“你没有闻到吗？”

    “什么？”栀春正龇牙咧嘴地把自己裸露皮肤上的药剂涂抹均匀。

    伊兰看了看她，却迟疑地摇摇头：“……没什么。”

    栀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再深究，低头用绳子扎紧自己的靴口。

    那孩子偶尔会自己发呆走神，就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伊兰迷茫地看向林地。

    咚。

    咚咚。

    他轻轻按了一下胸口。

    没有错——

    在非常近的地方，有什么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