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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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鸣玉起身道:“那下官先告辞了。”

    元簪笔道:“沈大人请便。”

    乔郁却道:“沈大人且慢。”

    沈鸣玉无可奈何地把迈出去的脚缩了回来,“乔相。”

    乔郁道:“寒潭不在,可否劳烦沈大人将本相推出去?”

    寒潭明明就在院外,沈鸣玉抬头就能看见门口露出的佩剑一端。

    沈鸣玉道:“是。”

    元簪笔背影直且挺,几乎像一把锻造得毫无瑕疵的直刀。

    乔郁一边看一边道:“沈大人可知,元簪笔出身名门,纵然先帝重修《世族录》使刘姓皇族为尊,然蔺阳元氏历经三朝,风光不减当年,元簪笔倘愿意,大可平流进取坐至公卿,也可悠游林下不问世事。”

    沈鸣玉知元簪笔出身显赫,却不解乔郁为何要提起,便道:“下官明白。”

    “世族视士人为皇帝的鹰犬,不屑士人只为向上,甚至不惜左右逢迎,既有杀人灭种的毒辣手段,又有吮疮逢迎的谄媚之举。”乔郁声音柔软得一如既往,说的虽是诛心之言,然刽子手拿的也是轻软绸缎,绕在人脖颈上,缓缓用力。

    沈鸣玉静默半天,才道:“下官观元将军,未必是这样的人。”

    他低头,看见乔郁方才还有些茫然的眼中只剩下讥诮了。

    他道:“元簪笔确实不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许是悲天悯人,救人成瘾,他救你,不问身世,不问目的,他救别人,也没有分毫差异。”

    沈鸣玉一愣。

    乔郁摆弄着袖口的暗花,他自残废后再没拿过剑,因此手上既无伤疤也无剑茧,硬玉一般的光洁,“所以这样的人,”他说的缓慢,好像是为了沈鸣玉能听得一字不落地听清楚,“断然不可能与我等为伍。”

    “沈大人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

    沈鸣玉道:“下官并无……”

    乔郁嗤笑。

    沈鸣玉收声。

    乔郁容颜艳丽性格张扬,又深受皇帝宠信,总令人忍不住生出遐思,而忽视他本身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乔郁当然不可能是个傻子,从看见沈鸣玉时他就对沈鸣玉的目的了如指掌。

    沈鸣玉低声道:“是,多谢乔相提点。”

    乔郁敲了敲扶手,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他俩身后的寒潭立刻取代了沈鸣玉的位置。

    沈鸣玉忍了忍,到底还是问道:“乔相为何要同下官说这些,让下官试试又有何妨?”

    乔郁连头都不曾回,却道:“沈大人止步,不必再送了。”

    ……

    皇帝与元簪笔上次见到时并无十分多的变化,连鬓角的白发都没多几根,仅是眼窝较先前深,显露出些疲态,但无疑这位陛下仍旧风华俊美,不减当年。

    元簪笔见到皇帝时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之后又被皇帝摆手赐座。

    他话少,同皇帝单独相处的时候更少,好在皇帝并不需要他说太多话。

    “自你回中州,朕案头的折子就不曾断过,有说你失地辱国的、有说你含冤受害的、还有人和朕说应当功过相抵,以观后效,”皇帝含笑道:“太子和朕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你劳苦功高,这孩子倒忘了他舅舅的腿断得是不是劳苦功高了。”

    元簪笔要起身谢罪,皇帝没好气道:“坐下吧,半个时辰你跪下几次,自己可算得过来?”他没给元簪笔解释的机会,又道:“老五说你为国尽忠,崇州城破仅是失察之罪,将人调回中州论罪到底过了些,老三嘛,只说按照国法处置。”

    元簪笔这件事,说重也可,说轻也可,轻则斥责两句,重则株连九族。

    元簪笔道:“谢陛下宽仁。”

    “朕还问了乔相,卿猜猜,乔相如何说?”

    元簪笔道:“乔相一向严于律己,”此言一出,皇帝便笑了起来,“且重视国法,大概劝陛下秉公处理吧。”

    皇帝道:“乔郁同朕说,你驻守西境多年安然无恙,于国有功却不思封赏,罚得重了也不愿上书称冤,是想陷朕于不仁的境地,使天下将帅不满,这般心思,应当腰斩弃市,以告诫天下。”

    元簪笔只得苦笑,道:“臣并没有想这样多,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若有所思道:“乔郁关心则乱,话中难免失真,不过朕倒有些好奇,你与乔郁何时关系这般好了,他竟能为你说话。”皇帝言词戏谑,“能让乔相开口求情的人毕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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