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的第十三天(2/2)
……
谩骂声此起彼伏。
慕思瓶照常在冷宫的女人们对艾清月的谩骂中醒来，与这几年的每一个早晨并无不同，她起身一看，果然艾清月在床上呼呼大睡，对窗外的声音毫无反应。
艾清月以为她在疯癫的时候精神会比不疯的时候好，其实不是，她只不过是在疯癫时睡得更沉，无论多大的声音都吵不醒，哪怕只睡半个时辰也一定要她自己想醒过来。
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虽说背后的人她们有所猜测却无法确定到底是谁。
重阳过后天气会在某一天瞬间变冷，最后在十月底差不多开始下雪，下到一年最冷的时候。
每年冷宫冻死的人都不少，除去那些犯病跑出去冻死的，还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份例被抢，半夜里悄无声息就走了。
慕思瓶已经尽量避免冷宫的人因为吃食用品死亡的事情，然而每一年都会出各种意外以及——自己作死别人拉都拉不住的。
每到冬天尚服局总是比另五局要跑得勤快，给各宫送各种形制花样的衣被饰仗，还年年都要出新花样。
分到冷宫的都是别的宫不想要退回来的东西，一层层退，到冷宫的时候确实算不得好了。
慕思瓶又去尚服局要了一些棉花布料，打算自己给艾清月做两身新衣和新棉被，白天在檐廊趁天光做针线活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娘娘，丞相府的三小姐，殁了。”
艾清月在栏杆上跑来跑去的动作一顿，抱着柱子探头问她：“怎么殁的？”
“听说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太医都没见到就断气了。”慕思瓶拉出一段尚服局典衣偷偷给她的蚕丝，这小东西在棉被衣服里加上一点都会比纯棉花暖和。
“那是吃什么了？”艾清月在栏杆上蹲下，一摇一晃，想不出来那么小心谨慎还善用药物的丞相府夫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心头宝中毒呢？
慕思瓶换了一个拉丝的姿势，随口说：“许是被下人带的呢？丞相府的三小姐都快五岁了吧？这么大的岁数，丞相夫人不会自己带着的。”
艾清月若有所思地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那太医有去看过吗？”
“看过，是一个常出宫给大臣皇亲看病的太医，他的话还是当得准的。”慕思瓶手上拉丝的动作无意间慢了下来，“娘娘您是说……丞相府买通太医作假好让他家的三小姐活到成年？”
艾清月嗤笑：“那几个没脑子说不定真做得出来。”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幸月上旬冷宫又死了几个，慕思瓶带回来的消息说冷宫外也死了不少位份低的宫女和后妃。
明明是叫幸月，却几乎是一年最冷的时候。
艾清月不喜炭火的味道，每年冬天都是让慕思瓶找来烧火盆自己烧火玩，顺便取暖，不然就去偏殿烧炕和慕思瓶一起睡。
东西殿的废妃们倒是更愿意要炭火，可是每年到冷宫这里的物事总少得可怜。慕思瓶当上掌事嬷嬷之前冷宫更艰难，连烧火的柴都没有，现今东西两殿各有三个炭火盆，不少了。
慕思瓶给西殿送份例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艾清月是个傻子，有炭火不用好衣不穿，生来就是个下贱胚子，怪不得当上皇后还会被废。
每次六局送东西都是慕思瓶亲自跟着的，她停在西殿门外，身后还有小齐子和一群送份例的宫人、护卫。
“慕姑姑？”小齐子轻声唤慕思瓶，“慕姑姑，进去吗？”
慕思瓶抬手用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水，不置一词转身去东殿，谁知听到了差不多的话。
往年她来时废妃们还会出来迎接说上一番好话，今年倒是骨头都硬了。
小齐子也听到那些女人的话，让护卫们稍安勿躁，快步走到慕思瓶身边，问：“慕姑姑，这东西殿的都不知好歹，您说句话，奴才给您处理了。”
“不用，没有这些东西，她们就慢慢熬吧。”慕思瓶转身看向护卫们，走过去，“麻烦诸位大哥了，这些东西若有想要的就拿去，剩下的送回六局，就说——皇后娘娘用不了这么多。实在是麻烦诸位白走一趟了。”
护卫们都是常来的，霎时间面面相觑，少顷，领头的护卫出声：“慕姑姑，这……不合规矩。”
慕思瓶侧目，看不出生气的模样：“怎么不合规矩了？姑姑我说假的吗？”
“可是……”
“冷宫，只有一个皇后。”慕思瓶上前两步抚过装东西的箱子，“您跟我来来回回这么多年，应当明白。”
护卫们互看一眼，异口同声：“明白，谢谢慕姑姑。”
慕思瓶点点头：“小齐子，送送各位。”
“是！”
人走完之后慕思瓶慢悠悠走会正殿，屋里艾清月在努力往火盆丢柴火，慕思瓶忙走过去：“娘娘，您丢太多了，待会儿火灭了会起烟的。”
艾清月一听，忙丢下手上的柴，不再往里丢，乖乖坐好：“诶，瓶瓶，你今日不是要到东西殿分东西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年份例少，她们硬气不要，说这么点东西还不能塞牙缝，宁可不要。”慕思瓶蹲下身调整火盆里的柴火，“您说是不是硬气得很？”
艾清月靠上躺椅，垂下来的脚一晃一晃，莞尔一笑：“是你听到什么了吧？”
慕思瓶沉默半晌，开口：“是，人心都是会被养大的，既然膨胀，那就……捏折它。”说话间慕思瓶掰断了男人臂膀粗的木棍，咔嚓的声音与骨头断裂相似。
“你开心就好了。”艾清月对于这些事情总是无所谓的。
没有份例，下午东西殿的人实在受不了冻都跑正殿来闹。
“艾清月出来！是不是你把我们的份例克扣了！”
“慕思瓶！妃子份例你都敢私吞，你不要命了是吧——”
“两个贱人——占着最大的宫殿还要吞掉我们的份例！你们想钱想疯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