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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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少年还是当初的少年,霸道、强势,身处泥淖,可心里仍向往阳光,待她的初心更是从未因时间而泯灭半分。

    可少年似乎又不是当初的少年。

    从前说话做事都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可今天一整日,他都欲言又止。像是心里还藏什么着事,没告诉她。在她面前嬉笑如常,独处时又是另一副沉默模样。两颗心近在咫尺,但又隔了层纱,终归不是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到底是分开太久了啊……

    “唉……”姜央轻叹,浓睫搭落,在眼睑密密织起无奈。

    酒意在腔子里发散,怂恿着她仰头倾靠过去,在他微蹙的眉心,笨拙而轻柔地啄了下,轻声:“送你一礼。”

    头一回干这种偷香窃玉的事,满载而归,刺激又欢喜。捂着嘴偷偷打量,见他还是那样,她得逞地弯了唇,转过身同他并肩而坐,享受同一片月光。

    仿佛这样,心就能靠得近一些。

    画舫在湖面飘摇,一圈圈在心里漾起涟漪,载着她不知不觉便飘入了梦乡。

    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一下没刹住,直往地心里坠。幸得一只大手从旁边伸出,及时托住了她。

    桌上的烛火“哔剥”爆了个灯花,光线随之暗淡。手的主人在那片朦胧的光晕中勾起唇,睁开眼,笑意里满是狐狸般的狡黠。

    倒也不是装睡,这几天手里事情太多,他一直没怎么休息好。又或者说,这三年他就没真睡过一次好觉。安神香换了一样又一样,药方子也开了一副又一副,都收效甚微。

    可偏就是刚才眯眼一歇,还是这么坐着,竟成了三年来,他睡得最沉的一次。若不是她暗地里偷香,他怕是能一觉睡到明天日上三竿。

    小姑娘到底还是嫩,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实际上只骗过她自己。

    许是月色太迷离,又许是刚才那一吻太梦幻,卫烬眉心烧起一团火,一路燎原入心。

    她身上的气息是天然的指引,他脸不自觉凑过去,唇瓣游移到她唇上。有风起,吹皱一片镜湖,发出细碎悠扬的波声。他在那片潋滟的水光玉波里低下头,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吻上她的唇。不可捉摸的绵柔触碰,心魄都散了一散。

    少女的唇瓣柔软,像罂粟壳煎的浓汤,让人在清醒中也无法自拔。

    他鬼使神差地探出舌尖,细细描绘,于是早已深嵌于心的画像又多了一抹兰花般的芬芳。

    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腔子里那股汹涌的冲动,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缓缓平复自己躁动的心。

    月光碎在她发间,她青丝游移进他指缝,彼此的身影在窗下交叠。湖光月色将此间团团裹挟,迷蒙得,像一个妖冶的梦。

    他在梦中安静地闭上眼,唇瓣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唇,哑声含笑:“回礼。”

    回去的路还很长,卫烬靠回原处,托着她脑袋枕在自己肩上,氅衣分她一半,自己头也挨过去,轻轻靠在她头上。就像很多年前某个慵懒的午后,两人一道爬上宫墙,腿挂在墙下晃荡,并肩看倦鸟归林,日落虞渊。

    两抹身影被后头的月光拉长,定格在对面舱壁上,成了一道。

    月上中天,画舫靠岸,董福祥早已领着人在岸上等候。

    小姑娘醉了酒,打雷也吵不醒。卫烬抱着人出来,董福祥念着他肩膀的伤,忙伸手去接,他却侧身躲了开,只淡声问:“都准备好了?”

    董福祥觑眼他肩膀,又瞅瞅酣睡的姜央,到底是不敢多说什么,收回手恭敬一揖,“全按陛下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卫烬脸上这才有了笑,迎着月光往前走,步子都比从前轻快。

    一场宿醉着实难受,疼痛从脑瓜仁当中向外扩散,抓不到,却要人命。

    姜央发誓,倘若她知道画坊上的酒有这么烈,打死她,她也不肯尝一滴。揉着额角睁开眼,对着帐顶的海棠绣纹卖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支起身子瞧,太阳已经升至中天,浓烈的金芒绚烂一室,刺得她眯了眼,下意识抬手去挡。

    视线越过指缝往外瞧。

    熏香还是原来的熏香,摆件也都是从前的摆件,位置也没变,但又有些不一样。就譬如那樽白玉观音像,之前已被内廷司收缴,现在竟又回来了,就好端端地摆在南窗下。

    姜央眨巴眨巴眼,懵懵的。

    “姑娘。”云岫在门外探头往里瞧,见她醒了,唤了声,打帘进来。

    姜央便问她:“这里是哪儿?”

    云岫眼神左右飘了会儿,脸色颇有些为难,末了还是硬着头皮道:“养心殿。”

    姜央宿醉未醒,这会子人还迷糊着,听见这三个字也没什么反应,还傻乎乎地点着头,点到一半忽然停住,折眉忖了半晌,才倏地瞪圆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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