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再入东宫（二）(2/2)
“不错，就拿此次‘公廐’来说。国朝马政是卢国文公黄相主持推行，彼时南地缺马，黄公便令沿途设驿，北马南输。令每驿四马六犊，赁马养犊。又令城门设驿，官民分行，民者可以役租赁马匹，官者可以钱代役。如此财政大涨，又有可用驽马，诚是善政。”
“不错，此等善政孤也是自小便分析学习。”
“可是殿下可知，这其中可供操作的地方太多了。比如每驿马匹皆是定数，虽皆有造册，且每年更新。然马匹活物，有生老病死。每月每日都有老病，也有新生，这数目不合册数也是常有。于是吏员往往便先行定数上报，且往往多报死而少报生，以此躲避厩库失货的大罪。因为厩库失货是死罪，而编造公文只是流刑！”
“竟有此事！？”
“这还是小事，吏员趋利避害是本能，根源在于刑律，本无可厚非。可是多出来的马匹如何处理？为官者是可以以钱代役，租赁马匹的！更何况小吏多是大族别支为本家征辟，如此，岂有不与家方便之举？遂依托公廐公驿，贷借不在册之马匹，以此所谋之利尽皆归于私人所有。”
“简直！简直大胆！”
“殿下莫不是以为这便完了，还不止这些！更有甚者，竟有堂而皇之盗窃公廐，伪造牲册的。所窃马匹远销塞外，便是如此案本身所说那般。”
“竟……竟都是真的！那……那卢氏……？”
李佚知他意思，闭着双目深深地点了点头。
刘宁简直不敢相信，他本以为这只是攀诬之语，没想到竟然是实打实的。于是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卢公海内人望……”但他马上又想起当初自己也曾反驳过的话，不自觉苦笑出声。
刘宁幽幽道：“所以……孤所担保之人，孤的亲眷竟是如此作奸犯科……”
“殿下勿要惊心，更惊心的还在后头。”
听到这话，刘宁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今天他已经受惊多次。
“其实，卢尚书尚还算清廉自持，他家所涉与其关系并不算大。朝堂之上，有一个算一个，或多或少都有牵涉。”
“……”刘宁无话可说，他也不愿相信，可是又不知李佚有何要欺骗自己的理由。
“殿下不是疑惑为何慕容氏反咬口供么？他是下游粜籴之人，早就与此事干系重大，又怎么会牺牲自己把卢尚书拉下马？可以说，他年前如此轻易就投降内附，畏惧的不是国朝兵威，而是世家大族剥皮喝血之能啊！”李佚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说道。
刘宁虽不曾涉足民间，可并非“何不食肉糜”之辈。李佚说的如此明白，他哪里还有不相信？只讷讷道：“原来如此，孤本以为天资尚不算愚笨，插手朝堂定能如鱼得水，孰知竟连奸贤也不分。”
李佚道：“殿下无须如此，这也是为何臣下先举世祖之例，以世祖的英明神武尚且也不能轻易压服土族，殿下不过才刚刚涉政，又如何与之拗力？”
刘宁点点头，却不无挫败地道：“虽然如此，孤却是实在痛心。”
李佚却道：“殿下，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这其中还有很多值得推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