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陆园行迹（二）(2/2)

    一话说了，场中气氛才渐渐和缓，过了几分，李佚示意小童可以上前陈说了。

    见小童上前耳语，陆琨有些惊诧，扭头看见李佚就站在身后不远处，便摆摆手，让小童将之引向西园。

    对于自己阴差阳错游览陆府三个园，李佚也是颇觉好笑。本来跟着卫敬则出于北园，因皂吏纠缠被陆乾引出，后被引到东园，听了一出大戏，现在因陆琨误会，终于还是回到他本该去的西园。也不知道卫敬则发现自己不在会是什么表情，不过按照他的性子，怕是无关紧要的事都会无所谓。

    来到西园，正见诸位少年沿曲水折弯处而坐，每人身旁都有小几案，上面盛放着纸笔和酒菜。

    陆韧一抬眼，见是李佚，也是一喜，便将之迎入，安置在流水边。对众人道：“李兄新到，还不知规则，哪位与他说一说啊？”

    吴玥伸手自荐道：“我来，李兄安坐，我等这一乐事称作曲水流觞，由上游放一小殇酒顺流而下，至哪里停了，那人就要吟诗一首，若是不行，就要满饮此杯。”

    李佚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开口问道：“不知以何为题？”

    吴玥道：“以暮春为题。”然后他又促狭地笑笑，道：“若是实在不出，早春、仲春也勉强可行。”

    他这一言登时惹来大笑，陆韧忙解围笑道：“李兄的大才哪里作不出合题的诗句？用你在那充好人？”场中又是一笑。

    李佚也笑道：“在下才浅，不知先前可有哪位高才作的佳句，可否颂来让佚寻些妙感？”

    吴玥笑道：“自然是有的，陆兄那一首《短歌行》便是极佳，颂完唇齿留香，我颂与你听听：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光华如露，覆诸羲和。浩浩渺渺，明明烁烁。东出桑谷，西逐嫦娥。轮驰车过，朝夕催我。如芬如芳，如桃如芒。春生春亡，唯余馨香。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陆韧谦虚道：“还是吴兄接的好：后皇嘉木，陟彼南国。春花春落，梓材自得。既生园圃，果实滋多。何惜落英，哀语嗟蹉。”

    李佚一听，果觉大妙。陆韧见暮春花期将尽，落红满园，便感叹时光流逝，自己也如落花一般终将入泥，最终或许只剩虚名，不能留下什么功业。而吴玥劝他桃花虽然落了，但是桃树果木的本质犹在，既然生在世家大族，自然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二者虽居于江表，诗风却刚健而不昳丽，可以说得建安遗风了。

    只是吴玥的诗句暗地里还是有些南北门户之见，后皇嘉树，南橘北枳，这岂不是也暗讽北地士子？吴玥果然表面再如何亲近北人，果然心里成见还是不经意表达出来。

    至于陆韧的愁思，李佚也明白。他是被陆乾的才华声名压抑太久，自己不得出头，才有此伤春之感。随即笑道：“陆兄不过冠龄，何故发此老成之语？不若吴兄来的气盛啊。”

    陆韧尴尬笑笑，道：“如今李兄来了，我自然不必献丑，只愿这铜觞时时停于你处吧，哈哈。”

    众人说说笑笑，铜觞已然掷下，桃花飘落，二者同于溪流，相伴而下。时而顺着旋涡逗留，引得所在之处少年窝眉；时而快速飘过，引得一片心悸。

    铜觞行动减缓，慢慢的停留在了一处转角。众人心中大定，目光从铜觞向上看，赫然发现竟然是李佚。

    陆韧哈哈笑道：“不幸被我言中，李兄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