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而为人,俺对不住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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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刀疤男从腰间掏出一柄横刀,眼神毫无波动。

    直接弯腰,持刀的手狠狠往自己脚踝一刺。

    呲!

    横刀嵌进大腿,鲜血淋漓。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更是头皮发麻,这也太狠了。

    高俅的眼睛血红,想起那晚的梦魇,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位置。

    刘马夫面无表情道:“现在可以谈了吧。”

    赵明诚迈步上前,坐在凳子上,笑道:“诚意十足。”

    于是众人也依次坐下。

    郑不浪拿手遮眼,催道:“让他出去,本官看不了这惨状。”

    刘马夫转头看向青年,吩咐道:“带阿牛出去包扎。”

    青年有些犹豫。

    刘马夫笑着道:“放心吧,大家都是很诚恳谈事,不会做出格的事。”

    青年领命,搀扶刀疤男走出包厢,全程刀疤男没发出一丝声音。

    赵明诚咂舌,这是个狼灭。

    众人的目光紧盯着刘马夫。

    刘马夫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俺是无忧洞的大当家。”

    什么?

    众人失声。

    李彦勃然大怒道:“鬼樊楼出来的,难怪喜欢装神弄鬼!”

    赵明诚看着这个貌似农民的老汉,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无忧洞的大当家。

    无忧洞,又名鬼樊楼。

    其来源还得慢慢说起。

    根据《宋史.渠志》的记载,开封地面明渠有八字水口:“内外八厢创制八字水口,通流雨水入渠甚利,地下则是汴都地广平,赖沟渠以行水潦。”

    开封地理位置在黄河下方,古代的黄河泛滥几乎成了常态,所以得建造又深又广的地下排水系统。

    没错,东京城地下就是四通八达的地道。

    而里面住了许多人。

    初时,亡命之徒藏匿在里面,江湖人士躲避官府追捕。渐渐的,生活贫苦的百姓也搬到里面去,再加上人贩子拐妇女孩童。

    地下,俨然成了东京城的另一个世界。

    他们管这叫无忧洞,因樊楼最为繁华,而无忧洞却像是阴间,一相对比,又有了鬼樊楼的称呼。

    繁华的背后是不堪,是肮脏。

    官府不想清剿的理由有很多,其一不熟悉地道环境、其二怕打仗引发城市坍塌、其三怕伤及无辜,虽然里头犯罪分子很多,但也有穷苦百姓。

    赵明诚都不信,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当这些人都“重见天日”,东京城是否供养的起?朝堂诸公不愿管他们的衣食住行,更担心造成更大的治安危机。

    要知道,据坊间流传的消息,地下的无忧洞有近八万人!

    就算古人不知道“城市承载力”这个词,但也隐隐有这个感觉,所以上到皇帝宰执,下到平头百姓,都排斥这八万人。

    这八万人,就是被遗弃,不能存在于东京城,只能靠地道苟且偷生。

    ……

    话接回来。

    面对李彦的愤怒,刘马夫只是笑,却不说话。

    梁师成询问道:“是曹伕雇的吧?”

    刘马夫点头。

    朱勔问:“那晚是曹伕要你们动手?”

    这回刘马夫竟然摇头,轻声道:“曹伕只是让俺吓唬你们,那晚是俺自作主张。”

    砰!

    朱勔大怒,起身指着他道:“好贼子,你怎敢如此放肆!”

    刘马夫不急不缓道:“且听俺说,俺收了曹伕一万贯,任务已经完成,但俺当时突然还有个想法。”

    众人尽管很愤怒,但还是竖着耳朵听。

    刘马夫字正腔圆道:“你们给俺保护费,这赌坊就能顺顺利利。”

    错愕,震惊!

    赵明诚感到荒谬!

    蔡攸笑得前仰后合,莫了才讥笑道:“哈哈哈,你是说我们,给你交保护费?”

    刘马夫点头。

    砰!

    朱勔踹了一脚桌子,哄笑道:“咱什么身份?隔三差五出入皇宫,你呢?躲在老鼠窟里,你拿什么资格让咱交保护费?简直笑掉大牙!”

    这话惹得哄堂大笑,连一旁的护卫都笑咧了嘴。

    刘马夫面对嘲笑声不为所动,平静道:“换做其他,俺给你们提鞋都不配,随便派官府的人都能让俺灰溜溜逃遁。可这是赌坊,名义上官府是要禁绝的。”

    话音一落,众人便沉默下来。

    赵明诚莞尔,这无忧洞还真是会抓机会。

    谁都知道赌坊是暴利,但宋律有条例禁止赌博,抓到就是处斩。

    当然,以他们和赵佶的亲近关系,压根不怕这个。

    可不怕归不怕,但当赌坊出现问题时,一切官面上的手段都不能用。

    就比如自家的香水,老爹能以权谋私,基本上东京城没人敢仿造,否则就是一顶帽子扣上,御史台写下奏章,开封府直接拿人。

    赌坊却不行,人曹伕也是雇佣无忧洞搞破坏,都不敢找人脉关系。

    归根结底,阳光下有黑暗,赌坊就是处在黑暗之中。

    黑暗里谁最可靠?古惑仔陈浩南啊!

    无忧洞相当于铜锣湾,而这刘马夫就是陈浩南。

    不过这刘马夫也够狠的,黑吃黑吃两家,不仅吃了曹伕的钱,还想弄他们这边。

    压根不用商量,大伙都不是蠢笨的人,朱勔咬牙切齿道:“多少钱?”

    刘马夫:“每年六万贯,俺们还会暗地里照拂赌坊。”

    李彦冷笑道:“狼贪鼠窃之辈,尔等蛇欲吞象乎?惹着杂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一群老鼠窟的泥腿子。”

    刘马夫嘶哑着声音道:“俺们死的时候连席子都没得盖,死后也不知被哪条野狗叼了去,睡觉的地方会从上面渗下来屎尿,每天早上睁开眼身上就是一股尿骚味。试问各位大人,日子已经这般艰苦,又有何惧?”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众人还是从那浑浊的眼睛中看出怨恨、不甘,以及一丝绝望。

    “关杂家屁事。”梁师成甩袖道:“想勒索杂家,你也配?”

    刘马夫笑道:“那赌坊就别开了,俺洞里不缺人手。”

    面对这威胁,梁师成铁青着脸。

    刘马夫又道:“要俺说,何苦跟钱过不去呢?你们锦衣玉食,也让俺们这些低贱下等人喝点汤。”

    众人又沉默下来。

    赵明诚出声了,却是问了无关紧要的话,:“那捕快究竟怎么死的?”

    刘马夫:“中毒,俺也没料到这么巧。”

    赵明诚点头,果然是提前被下毒了,其他的死尸就不用问了,肯定是被刀疤脸做掉的。

    “咕噜!”刘马夫喝了一口水,笑着问道:“各位大人,如何?”

    朱勔深吸口气:“待咱们考虑一下。”

    这已经算变相同意,只不过碍不下脸,给老鼠窟交保护费,丢人呐!

    刘马夫笑得皱纹都挤在一起,道:“如果大人们同意的话,每孟月一万五千贯。”

    众人不说话。

    刘马夫起身,告辞道:“俺先走了,会有人专门联系各位大人的。”

    说着便收好地上的布揣在衣襟里。

    郑不浪突然暴怒道:“你个屠夫,本官那手下何其无辜耶。”

    刘马夫静默一会,弯着腰道:“生而为人,俺对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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