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观月峰（七）(2/2)
陆亭西看向她，那人手腕脚踝皆上了镣铐，连接着粗沉锁链，腕踝间被勒出深深的印痕，想必被禁锢在这石塔中许久，断然不会是越清秋。只不过，为何生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不及她细思，那只干瘦的手伸至她面前，长而尖利的指甲自她光洁的脸颊慢慢划过，那双死水般的眼像是看得极为认真。
陆亭西忍着周身的痛楚，仍是不敢动上分毫，连那指甲划过脸都宛如凌迟。此时，若这女人想取她性命，她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突然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生生将那只手打偏了去。
她正要侧脸去看，冷不防被人拥住，瞬息之间竟是被人带离至另一处。那人怀间是清淡冷香，她身上被轻轻触碰都觉得是刺骨的疼痛，如今被这般拥着，一声低吟不由地从口中泻出。
“你不舒服？”清冷沙哑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陆亭西微微抬头，那人眼眸冷淡，幽深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石门外的光线斜斜地映在那张面具上，显得分外冰冷。
是她，天霄宫主。
竟是，又见了。
“你怎会在此出现？”陆亭西问道，声音因疼痛而显得微弱许多。
“你先别问，暂且在这里歇着。”她将她安置在石门旁，扶了扶她歪斜的身子，使其倚靠在石壁上，“等我处理完，便带你回去。”
她点点头，便瞧着那抹白色很快没入前方那片黑暗中。
那女人看着眼前这片素白，手背还有些疼痛，竟是恼了起来，由于脚下锁链沉重，步履不稳。跌撞着朝她冲去，尖利指甲便要落在那人单薄的肩上。
她并不躲闪，剑未出鞘，剑柄轻轻打落在那只腕子上。
女人脚下一个踉跄，被锁链绊住，身子一斜便往地上栽去。长发遮盖了大半张面容，过了许久她才慢慢抬起头，指甲用力划过粗糙地面，竟是生生折断了。那双眼看着石门的方向，像是恢复了些许神智，声音自喉间颤抖发出：“清……清秋……爹……”大抵是许久不曾说话，声音出口尽是沙哑，话语断续难以成句。
陆亭西见着眼前一幕，有几分愕然，先前见她的模样，倒像极了桃陵渡所见的那些诡物，如今，竟还是会说话的么。
她在那女人面前微微俯下身，淡道：“你可是想说什么？”
她看了她半晌，眼中已然空洞死气，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般，绕过她朝石门方向爬去，锁链在地上拖行，缠卷起几根白骨。
陆亭西见那女人爬行过来，大半张脸被长发遮盖，见着有几分可怖，忍着痛往旁边挪了挪。
奈何锁链长度有限，那女人爬至一半却是再不能前进半分，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用力勾了勾脚，只闻锁链与地面相击之声。她有些烦躁起来，伸手朝那个方向凭空抓了几把。
陆亭西看了那人动作，目光落至入口的肉块，复而看向天霄宫主，道：“她是饿了么，想吃东西？”
“她是想出去。”她望了过来，眼尾似噙了点浅淡笑意，“傻子。”
她微微一怔。
她方才唤自己，傻子。
那声音还带着点笑。
她见陆亭西愣着，缓步走过来，将那些肉块放置那女人面前，道：“或许如你所言，她只是饿了。”
趴于地上的人见眼前的肉块，伸手抓了便往嘴里塞，大抵还未嚼上几口，就囫囵吞了下去。
陆亭西见此，嘴边泛出了点笑来，身体仍是疼痛未减，轻声道：“我才不是个傻子，倒是你。”
声音虽轻，却一字不差地落进她耳中，她面色如常道：“你这个模样，一会儿可是要自己回去？”
她被人这一句堵得委实说不出话来，那双潋滟的眼往别处瞧去，不再言了。
她走了过来，将陆亭西从地上扶起，问道：“可还是疼么？”
陆亭西倚靠着人勉强站稳，下唇已是被咬的泛白，看着人点了点头。
“先出去罢。”她扶着人从石塔内走出，转动了壁上机关，身后石门应声合上。
山林皆寂，所幸天不雨，只是夹杂着雨后的湿漉水汽。
陆亭西忽觉腰间被一只手环住，抬眸，入眼是那双幽邃的眼，只听她道：“见你模样也是走不得路了，我带你回去。”
话毕，她被拥入怀中，身体一轻被带离地面。她离她这样近，周身冷香萦绕，连过耳的风声都慢了下来。
下方是苍茫山色，陆亭西看着她襟上半掩的疏竹，忽而低声道：“那夜，我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该做的都做了，倒算不上过分。”她道。
该做的都做了？陆亭西嘴角一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气氛冷了片刻，又听她道：“你都不担心你自己么？”
“我？”她疑惑。
“嗯。”她声音仍是清淡，“你对我做的我都还你了，算是扯平了。”(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三^小》说（网）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陆亭西眼稍一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很快便接受了她所说的事实。“这么说，还是我赚了，毕竟……”她话音一顿，挑了挑细眉，嘴角勾出一抹笑，“我睡到了天霄宫主。”
她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眼里短暂的诧异过后显出一方宁静山色，她微微低头，只见山风轻擦脸颊，连带怀中那人领口的一圈白色细绒也微微拂动起来，月色映入那双潋滟眼中，分外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