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第十八章(02)去年今日杏墙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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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这名字于自己,到底是隔了一层去了,又想起那时候在松城,高逸川和自己所说的话,心里对这个名字就更多了几分不豫,此时这话也就自然说不出口了,想了想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儿。x https:/m.x/

    怀慕见青罗不言,倒也不觉有异,忽然想起一事,对青罗促狭道,“今儿早上伯平传来的信,家里前几日给两个孩子做满月宴,说是太妃高兴,操办的好生热闹。眼见大哥有了孩子,儿女俱全,不知咱们什么时候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青罗心里更是不好意思起来,转身道,“如今你还有心思想这些呢,且不说敦煌此间的事情,还没有全然了结,就是蓉城的事情,也正是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你不去忧心这些,还说这些有的没的闲事来拿我取笑。”

    怀慕却不以为意轻轻一笑道,“这如何是闲事呢,夫妻儿女缘分本就是天经地义,最要紧不过的事情。”说着眼神一沉道,“蓉城之事,自然眼下是十分要紧的,否则我也不会叫伯平去看着了。他性子沉稳,就算是生出了什么风波,想必也能妥善处置。至于此间的事情,更是没有什么好忧心的。咱们再留几日,等这边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咱们就能回去了。”

    说到此处,怀慕眼神也放柔和了几分,“说不定在桐花落尽之前,咱们就能回去飞蒙馆赏花了。还有桃源川两岸,自然也有桐花夹行舟的景致,那时候你再去瞧,自然和去年是不一样的心境。”

    青罗知道怀慕虽然有时与自己言语随意,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处事最是谨慎周密,也就不再多言,只笑道,“听说大哥哥的长女,太妃取了名字叫上官静,母妃有取了个小名叫流萤,如今养在母妃那里,母妃疼宠得了不得呢。”

    怀慕也道,“母妃这些年身边没有孩子,我和三妹妹虽然说是寄养于母妃膝下,实在相处的时间也少。如今太妃能让母妃养着这孩子,乃是什么东西也换不来的,太妃如此,也算是对母亲十分有心了。倒是隽儿,本在染云堂住着,前几日却忽然给大嫂子抱去了永思堂,太妃明知道大哥的事情,还叫大嫂子养着这孩子,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伯平更传回话来,大哥原本被软禁在重华寺里,前日孩儿满月,却被放了回来,在永思堂里悄悄住了一夜。虽说第二日凌晨便又回了寺中,到底叫我有些不安。若是云姨他们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倒是添了些麻烦。”

    青罗想了想道,“这件事情我也知道些,你却也不必太多心,隽儿本就是大哥的孩子,翎燕虽然病着,大嫂子却是嫡母,养在永思堂也是理所应当。如今大哥的事情虽然人人心知肚明,却究竟没有过了明面。大哥既然回了蓉城,逢孩子满月,想要去见见妻儿,王爷和太妃心软,只怕也就许了。大哥虽然与你有仇怨,却究竟是父王的儿子,是隽儿和静儿的父亲,是大嫂子的丈夫,父王也不会一丝情面也不给的。”

    说着劝慰道,“如今大哥和云姨只怕都在太妃的监视之下,婉姨也替我们留着心,想必也不会闹腾出什么大阵仗来。大哥虽然有野心,现在局面也都定了,想来也该死了心了。你虽然恨他,也该体谅体谅这夫妻父子亲情才好。”

    怀慕笑道,“方才叫我留神的是你,如今叫我放心的却也是你。我心里明白,你自然又是将心比心,想着大嫂也有多日不曾见着大哥,你此时与我在一处,就有些可怜他们起来,你放心,我虽然恨他,只要他安分守己,我也不会不叫他见着这一面的。”说着又对青罗一笑道,“你懂得将心比心,我又如何不知道?只是大哥没有我有福气,能得佳人日日在身边陪伴,朝夕不离。”

    青罗便又嗔道,“才刚说了两句正经话,又说这些轻狂言语。”肃了肃神色道,“你说的不错,虽然如今咱们占了绝对的赢面,只是云姨此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好,你只瞧她昔年对柳家做的事情就知道,她狠心起来可是不择手段的。如今这样一败涂地,她又岂会甘心?虽然咱们也不惧她,可若是她逼急了做出什么来,母妃太妃还有妹妹们,却还都在家里呢。”

    怀慕点头道,“你放心,高逸川所说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了董余,叫他多加几分小心,更叫他给婉姨传了话。有了这个线索,想来更容易找出她的罪证来,把她和大哥一并压住,如此她就再无力回天了。”

    青罗也道,“如此甚好。婉姨查了这许多日子,想必也有了些眉目,如今顺着这些话搜寻,想来必能成事。”

    怀慕笑道,“我猜忌了这些年,却不想她真有如此能耐。如此想来,倒还真不能小觑了她。不说这人有多大能耐,只这一样心狠无情,就叫人望尘莫及。可惜了她是个女人,出身又不高,一切事情只能假手他人来做,这厉害便差了一层。若是她真正掌握了权势,还不知要如何处事很绝不留余地呢。”

    青罗叹道,“其实这王府侯门的女人,哪有心思单纯良善的,那些生来长成都没有心机的,早就死在这样的风波里头了。活下来的,又能站到如今地位的,也就都是心狠之人了。别说云姨,如今的昌平王妃,昌平王太妃,更或者就只瞧我,谁又不是这样的呢?或者是天生如此,或者是迫不得已,到了最后,也就都是这样的人了。”

    怀慕也点头点头叹道,“我幼时跟随几位舅父,学的都是兵书上行军打仗的能耐,挥师千里直取敌寇,我本以为,那便是夺取天下的唯一方式,剑锋过处,八方宾服。直到母亲去了以后,我才渐渐明白,其实真正夺取天下的争斗,都是在暗处,谈笑之间,或者就已经改朝换代了。而那些沙场拼死的武将士兵,不过是这暗地里争斗中的一枚棋子,有时候要将士用命来拼得一个胜利,有时却又刻意用许多人的生命和失败,去布一个引诱敌人的局。如此看不见的争斗,其实比起沙场流血,还要残酷得多了。”

    青罗见怀慕神色间颇有感慨,默然半晌道,“我还记得那时候,高逸川说起柳氏家族,说是才华横溢,却傲气溢于言表,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自古以来,名将贤臣,名裂身死的,又有几个不是这样的?可见为臣之道,若想要崭露头角,自然是需要才气纵横,但若要保住性命,也需要韬光养晦。”

    “为将相者尚且如此,何况为王之人?若是只知以沙场征战来披荆斩棘,或者能成一时之事,却不能守长久之基。自古做君王的,最要紧的也就是平衡诸方,调和万物,不动声色就能化干戈为无形,其中残酷无情之处,也就不必细说了。所以为王者,天生注定,这一世就是要在这样的争斗里头活着的,起初是在这漩涡里头,年岁久了,万事都瞧得清楚明白,也就和太妃那样,能超然于这漩涡之外了。”

    怀慕笑道,“你倒是也瞧得清楚明白,是我一时痴了。柳氏招致灭门之祸,一来是不明为臣之道,二来也是不明为君之道,自始至终,只把父王当做沙场征战,肝胆相照的同袍,生死相随的知己,却忘了他更是西疆的君主。”

    却又叹了一口气道,“父王有过这样肝胆相照的知己,却又轻易舍去。如今我身边的人,明白了柳氏一族不曾明白的道理,倒是可惜,我再也不会有父王那样的知己了。”

    青罗安慰道,“这话说得就有些偏颇,董余董润两位,与你小儿一处长大,追随多年,怎么就不是知己了?”

    怀慕却苦笑了一下,“如今自然是知己,然而等我真的夺去了江山,一切就会改变了。董余是个聪明人,有了柳氏的前车之鉴,等我功成之日,他就再也不会以知己之份待我,而会以君臣之礼,甚至是君臣之间的谋算猜忌来与我同处了。这也怨不得他,或者如此,才是长久相处之道。与其最后落得如父王与柳家那样的结局,倒不如这样,身近心远,却能相安一世。”

    青罗见怀慕颇有几分伤感,却也不知如何劝慰。虽然觉得可惜可叹,心里却隐约明白,怀慕说的皆是实情。非但是怀慕,董余只怕也明白这个道理。别说是日后,如今也渐渐可见疏离,从怀慕说起昔日游学天下时候的事情,也总是长叹一声,不复多言。董润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然而或者是不愿明白,与董余不同,董润似乎仍旧停驻在旧日的样子。青罗明白董余董润兄弟对怀慕的重要,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直视他们为兄弟而非臣子,只是命数如此,也无法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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