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阳生入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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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下一个诺言,又不会少了一斤肉。

    况且,只有两人知道的诺言,是诺言吗?

    他日这厮敢要以此要挟,阳生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了他的脑袋。

    自古以来,满南朝北的那张位置,盯上了之人,无不变得冷却无情起来。

    监止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挥舞鞭子的手,却是迟滞了一瞬间。

    “君上说下了,臣只要能够伴随在君上身边,这一辈子就足够了啊!”

    阳生哈哈大笑起来。

    他指着夜色下已经朦朦胧胧的城郭:“想当年,曾祖他老人家快到都城之时,却是停顿一阵,以至于被管仲赶上,一箭射中衣袋玉佩。”

    “若不是那玉佩挡了一下,怕是我齐国也就没有了首霸的荣耀了!”

    阳生嘴角的笑容都无法消失了:“止,都城就在眼前,你再加把劲,等到了都城,我们就迈上了一条康庄大道哟!”

    监止也是不胜感慨。

    遥想当初,阳生离开齐国之时,宛若丧家之犬,仓皇出逃。

    那个时候,他若是敢留下,怕是早就成了芮姬毒下冤魂。

    太子友的死亡,让公子们纷纷明白了景公的心思。

    牛乞儿的亲自默许,使得一众公子们纷纷知道这是君候的意思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齐国诸公子不得不仓皇出逃。

    阳生在离开的时候,身边跟随的士子,可是只有他一人啊!

    那个时候,他虽然是父亲的子嗣,但是却不是嫡子。

    他之所以选择跟着阳生,却是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

    但是,不曾想到,这一次赌博,使得他赚的钵满盆满。

    当齐国内乱的时候,往常他这个不受家族待见的庶子,立刻被提拔成了嫡子。

    虽然说监氏跟随其他公子外出的子弟,一样是被提拔成了嫡系子,甚至就连之前只是家族旁子的子弟,也得到了核心族人的名头。

    那个时候,监止就已经心花怒放了。

    而被提拔成为了监氏嫡子之后,监止在阳生这边的待遇也好了不少。

    甚至,就连阳生与田氏的谋划,也不曾瞒了他。

    监止自然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传递给了家族这边。

    等到齐国内乱平定之后,虽然四都之兵都还不曾回归五都,但是,监氏已经急不可耐的宣布了他的世子地位!

    “驾!”

    监止狠狠的挥舞了一下马鞭,抽打在左侧的驷马身上。

    马匹吃痛,嘶律律的叫唤着,朝着前方扑去。

    战车的忽然加速,让两人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但是,谁都没有在意。

    都城就在眼前!

    朦胧的月色下,一方雄城若隐若现……

    田氏控制了营丘之后,这都城四门,就成了重中之重。

    四个城门,全部都被田氏、鲍氏派遣了家族子,充担城门守将。

    田成作为田氏嫡子,却是被派往了西门。

    在西门之外,有一个棘门。

    所谓棘门,本是指君王御驾亲征时,下榻之处长戟如林似棘之所在。

    后来,军队出征回归之后,就会在都城之外,修建一个草庐构造的门,军队在经过这道门之后,就会解散了。

    这就是棘门。

    营丘之外的这个棘门,却是新修的。

    内乱平息之后,田氏、鲍氏自然是解散了卿族的军队。

    是以,这一座有荆棘和茅草搭建的门,还傲然挺立。

    阳生的战车,到达了棘门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按照齐国的规矩,棘门正在都城之外五里的地方。

    到了这里,阳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这是在效仿恒公当年的旧智。

    遥想当年,齐恒公小白为了尽快返回齐国,也是单车轻行,昼夜兼程赶回了营丘。

    正是当年他的率先而为,先一步抵达了京都,得到了京师重臣的认可,是以,才能阻挡住自己那实力远超自己的兄长。

    阳生知道自己这个只能远走鲁国的公子,远不如那些留在了东莱等地的兄弟们有实力的。

    他的身边,就只有跟着自己的十几辆战车,百十个军卒。

    虽然在鲁国的这段时间,他也招募了一些游荡列国寻找机会的落魄士人,但是,这一点实力,终究是无根之木了。

    单单依靠自己早前积攒下来积蓄,又能养育多少士卒呢?

    他的那些兄弟,大都是手中掌握着一座城池啊!

    以他这无根之木的几百人,想要在众兄弟之间脱颖而出,只有一个机会——

    必须要抱紧了田氏、鲍氏。

    并且要让他们看到自己的长处!

    若不然,泯然众人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回国继承君位呢!

    万幸的是,他在鲁国的时候,因为年岁较轻,是以在一次酒宴中,被季康子看重,于是将自己的妹子许配给他。

    这季康子却是何人?

    此人本为鲁国执政,本是鲁国公族,乃是三恒之一。

    当然,这个时候,鲁国君主已经式微,是以就有了史书上的那句话:“三恒当道,鲁侯式微宛若小宗。”

    季康子作为鲁国三恒之一,作为偌大鲁国一个实际上的掌权者,为何要将自己的亲妹子,许配给一个流亡公子?

    齐国流亡公子几十人,单单是逃亡鲁国的就有五六人。

    这么多人,他为何偏偏选中阳生一人?

    这季康子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亲妹子,给了一个这样的人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

    季姬本是鲁国执政之妹,乃是上一个季氏家主的亲女儿,自然是受尽了娇宠的。

    但是这季姬……

    委实是让季康子无奈啊!

    季姬本是季平子的亲女儿,自然娇宠至极。

    但是,季姬却是与自家亲叔季鲂侯关系不正常。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季康子当即决定将自己的亲妹子许配给了阳生。

    而阳生猛然收到这个消息,当场就要幸福死了。、

    季康子可是鲁国的执政,他只要娶了季康子的妹子,偌大的一个鲁国,不就是自己的依靠吗?

    是以,阳生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

    正因为这样,两人来了一场闪婚。

    阳生是去年夏季的时候,去往鲁国的,他父亲是去年十月死的。

    按照这个时代的惯例,就算是一个黎民百姓,父母死后三年的时间,都是不能结婚的,更何况是公族了@!

    甚至就算到了后世,至亲命丧,三年内都不能婚嫁。

    (改开之后,这个规矩逐渐的松动,但是,在内地,却是严格守着三月不婚的传统。)

    而这个时代卿大夫的婚嫁,就算是每一个礼节都只相差一天,所需要的时间都需要两三个月之久呢!

    阳生仓促之间就与季姬成婚,在这个时代,当真是闪婚里面的闪婚了。

    因此,对于季姬的过往,他倒是不了解的。

    季姬这样的人,必然是娇娆婀娜之人。

    两人成婚之后,季姬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使得阳生对她很是迷恋。

    正因为娶了季姬,成为了鲁国公族的女婿、鲁国执政的妹夫,是以,阳生在鲁国的日子,这才好了不少。

    而季姬,一样是阳生计划里面最重要的一环。

    ……

    监止见到已经过了棘门,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头,已经清晰可见了,他扭头对着阳生道:

    “君上,我们过了棘门了!”

    “啊!这……”

    阳生一楞,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他晃了晃脑袋,将自己的思绪压下,这才是开口道:“这么快啊!”

    监止不知道阳生在想什么,作为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不能追问的。

    监止扭过头,一边继续赶路,一边却是开口道:

    “君上,田氏子常说一句话,兵贵神速,我们只有最快的赶到了都城,那么才能是笑到了最后那人!”

    阳生刚才只是下意识这么说了一句罢了。

    闻言,他笑了起来:

    “止,且放心罢,朕没有自满,只是方才想事,以至于入了神。”

    监止不接这个茬。

    莫看现在他们关系好,阳生什么话都给他说,一旦等到阳生登基之后,那可就要变了。

    他此时不接腔,那么就算是将来,阳生想起来了也是无碍的。

    但是,此时自己若是解下了阳生道歉的话语,那么,将来必然要被清算的。

    监氏又不是猝然富贵之人,自然明白这个政治道理的。

    阳生也没有再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却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止,只要我们进了这道墙,就站在了刀刃上,‘君上’的称呼,你可不要再提了,若是惹恼了别人,怕是你我……”

    他们会怎么样,阳生没有说,监止也没有问。

    他只是应了是,自顾自的驱赶着战马。

    从鲁国到齐国,就算是乘车,也需要整整五天的时间。

    若是单马,根本就无法一气赶来。

    马匹的耐力不如人,甚至一匹马快速的冲锋路程,也就只有十几里罢了。

    他们这辆战车,本就是轻车,要比战车小了一些,然后又配备的是四匹马拖拽,是以,倒是坚持了一路。

    ……

    田成正在城门楼上小寐。

    忽然有军吏上前喊醒了他。

    “唔……”

    田成搓搓脸,坐了起来。

    大半夜的,他实在是困极了。

    使劲揉了揉脸,扣掉了眼角的眼屎,田成这才穿上了靴子。

    “发生么了何事?”

    来做这城门吏的时候,小公子特意交代了的,这几天,应该有人要来,让他注意一点,若是晚上,问明了身份之后,可以将人吊上城头,然后再行通知他。

    正因为这样,是以,田成睡得很晚。

    小吏见到田成清醒了,这才是低声道:“田大夫,有暗桩传来消息,说是有一车过了棘门,疑似大夫让我们注意的那人。“

    小吏不知道此人是谁。

    田成来了之后,就要他们注意一个单车行进之人。

    说是那单车应该是四匹马拖拽的轻车,车上只有两人,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

    刚才暗桩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有轻车过了棘门,直奔都城而来,这轻车是用四辆战马拖拽的。

    田成瞬间来了精神。

    他急忙拿起一边的头盔,戴在头上,然后又提起了长剑。

    阳生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却早已将画像背了下来。

    更何况,公子说的是监止在跟随着阳生。

    监止那厮,他却是见过的。

    幼时,他们可是没少打架。

    果然,就在他出了城门楼没有多久,就见到有一个灯笼,在漆黑的城门前,迤逦而来。

    看那灯笼的高度,和晃动的幅度,应该是挂在了战车上才是。

    少倾,一辆战车在护城河前面停下。

    有人冲着城头上呼喊起来……

    田成让人抛下去几根火把,借着光亮,却是看到了城下只有一辆轻车。

    “放吊桥,让他们过来。”

    田成开口道。

    小吏迟疑一下,他不知道该不该听从。

    按照守则,他是不能遵守这个命令的,但是,若是不从……

    田氏、鲍氏可是执掌了整个京都啊!

    一边的城门吏却是上前一步,他面带为难之色,开口道:“田大夫,这与规矩不符啊!”

    除开宋国这个异类之外,历朝历代都是执行宵禁政策的。

    晚上到了一定的时间之后,城内是严禁行人的。

    若是被军卒逮到了,轻者是要罚了银钱、板子,重者则是会被当场击杀的。

    而与宵禁政策伴生的,就是每到了晚上一定的时辰之后,城门必然是要按时开启、关闭的。

    更何况,若是这是敌军赚城,那可就完了。

    城门吏的顾虑,田成自然知道,他摆摆手:“只管去做,有了什么事,某一力承担了。”

    得到了田成的保证,城门吏才是对着一边迟疑的小吏挥挥手。

    小吏见到自家老大都妥协了,于是只得对着一边的军卒挥挥手,开口道:

    “放吊桥!”

    这吊桥,架设在护城河上,乃使用沉重的原木订制的。

    一头固定在护城河内侧,城门洞之外,一侧则是活动的。

    白天的时候,吊桥是会被放下来,搭到了护城河对岸,供人行走。

    等到了宵禁的时候,城头上的士卒,就会搅动搭建在城墙上,城门楼前的绞盘。

    拖动绳索,将吊桥拉扯起来。

    这样,铺设在护城河上的桥梁,就没有了。

    如此,就算是有人想要混入城池,也会因为落水而发出了声响,被城头守军察觉的。

    吊桥被放下,阳生拍了拍监止的肩膀:

    “止,上前吧!”

    监止点点头,他驱动战马,拖拽着战车上了吊桥。

    木质吊桥被沉重的战车撵过,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

    而护城河内,被夜风吹动的河面,倒映着月色,波光粼粼。

    一两尾鱼儿,被战车碾压吊桥的声音惊动,咻的一声,又钻入了水中。

    战车停在了城门洞前,监止下车,仰头朝着城头上喊道:

    “城上是哪位将军当面,某监止。”

    这将军一说,自然是奉承之语。

    齐国五军,只有得到了诏令,带领五都之兵其一之人,才能称呼为将军。

    将者带领也,军者,一军建制。

    而春秋时代,乃是典型的贵族政治,此时文武不分家,就算是卿士,纵然才能有所偏颇,但是也是一个上马能征战,下马能安民的全才。

    实际上,这种教育方式,一直延续到唐代。

    武媚娘这个蠢货掺水关中世家之后,以滥授爵位,断绝了世家存在的根基,以至于这种教育方式失去了培育的土壤。

    毕竟文武全才,要比专攻一门难多了。

    因为这时代都是卿士领军,是以,对于公卿,还有一个雅称——“将军”。

    当然,这个称呼很少用。

    就类似于别号的性质了。

    田成已经听出了监止的声音了。

    他顿时笑将起来:“子我说笑了,成不过是一大夫罢了,安能当得将军之语?”

    他反问道:“子我不在鲁国,却是回来作甚?”

    子我是监止的字,在这个时代,使用字号之人,还是很少的。

    像田成,他就没有字,是以人们称呼他,要么称呼官名,要么就是称呼职司的。“

    “县帅说笑了,止自然是陪伴公子回来的,县帅,公子阳生在此,君何不拜见?”

    监止将灯笼放在阳生的面前,让城头上众人能够看清阳生的脸面。

    春秋时代,对于人们的称呼,还没有那么混乱,虽然这时候已经有了为尊者讳的事情,但是,在很多场合,都是要直呼其名的。

    比如,若是同朝为官,朝堂上称呼同僚的时候,就必须要称呼名字,哪怕是亲生父亲,也是必须要直呼其名的。

    (史书上这样的情形出现了很多次。)

    是以,刚才监止在介绍阳生的时候,就直接说了阳生的名字。

    这样的对话方式,看惯了汉代之后书籍,看到这里的时候,会很是别扭的。

    田成虽然没有见过阳生,但是,却见过阳生的画像。

    虽然衣着不一样,阳生更是因为奔波,是以沾染了风霜,但是,整体的大像,却是在那里管着的。

    知晓看到了阳生的莫样,田成就知道这厮必然是齐国公子了。

    他冲着下面弯腰,然后开口道:“请恕我无礼了,此时宵禁已过,城门不能轻动!”

    监止眉头紧皱。

    他原本想要利用阳生的名号,吓了田成一次。

    这厮不是田氏嫡子,未必能够敢硬抗阳生的脸面。

    而他若是能吓住了田成,必然能够乘机夺权的。

    哪怕只是拥有城门处的这一点兵力,然后登高一呼,召集国人武装起来,拥护阳生进宫。

    到时候,就算田氏、鲍氏势大,也未必敢撕破脸的!

    再则说了,他们监氏,虽然手中没有抓住了军权,但是,却也是掌握了一些私军的。

    到时候,他们一族,未必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只可惜,此时看来应该是吓不住田成了。

    他扭头看了看刚才还是意气风发的阳生一眼。

    却见到这个刚才还神采兮兮的阳生,这一刻却是一副小受的模样。

    这一副变脸的功夫,监止焉能不知阳生打得什么算盘。

    他若是成功了,不单单是监氏一族有了崛起的时机,甚至就连阳生也未必不能火中取栗的。

    而一旦他失败了,也只是监氏消亡而已。

    阳生到时候完全可以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了他的头上!

    一念及此,监止当即也不声张了。

    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他才不要做呢!

    监止等了等,见到田成丝毫都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只得自己给了自己下坡驴:

    “田县帅,公子当面,夜深露重,还是先让公子进去吧!”

    监止只得借着露水太大来说事了。

    田成嘴角勾起,心中冷笑,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稳重:

    “来人呐,放了吊篮,吊公子上来避寒。”

    伴随着田成的话语,只见城头上抛下来了一个吊篮。

    这吊篮也只是够一个人坐下的,虽然稍微有点空余,但是,他总不能和阳生挤一个吊篮吧?

    若此,他就给了别人攻击的机会了。

    “公子,实在对不住了,臣下职责所在,宵禁已过,只得以此请公子进城了!”

    田成咬紧了宵禁两个字,至于进城二字,却是说的很淡。

    阳生打了一个寒战,暗骂自己糊涂。

    他就算最先赶到城下又有什么?

    一旦惹恼了田氏,借口自己与礼不符,或者是与国高为伍,直接将自己控制起来。

    要知道父亲可是有着三十多个子嗣呢!

    他兄弟众多,就算是成年的兄弟,都足足有二十多人!

    这么多人里面,大把愿意和田氏合作的!

    若不是田氏直接让五都之兵各返地方,坐镇齐国四方,谁就敢肯定,东莱的那些兄弟们不会起兵了?

    阳生想到了这里,只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自家那个小兄弟是怎么回事?

    难道都忘了吗?

    那可是父亲亲自任命的君候,可是所有朝臣都亲自认可的君主,可是田氏一族也拜见了几个月的君主!

    但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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