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改不掉的臭毛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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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在茶几上,用手意味深长的轻轻拍了拍。胡宗宪倏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朝着紫禁城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这才捧起那本册子,默默的揣进怀里。眼中也已经冒出了泪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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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汝贞兄,该说的不该说的,在下都说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了!”徐渭站起来,紧接着说道,“你也不要相送,免得有心人注意。临走之时,我个人在赠送阁下一句话,时代已经变了,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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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豫了一下,徐渭还是继续说道,”这不是以前了,不管朝堂如何风云变化,只要军队没有乱,任何跳梁小丑都改变不了大明的铁桶江山。时代在进步,制度也要跟得上。齐王曾经说过,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做,治理国家也这样。皇上是真要将民政交给专业人士打理。史上的第一位首相,你胡宗宪就不感兴趣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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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胡宗宪答话,徐渭拱拱手,露齿一笑。然后疾步走了出去,宛如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徐渭刚走没有多久,管家胡山急匆匆送来两份拜帖,上面分别写着:户部堂官高拱,兵部堂官张居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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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宪翻开那本册子,果然在中间发现了他俩的名字,顿时心中一喜。郑重的把册子揣进怀里,让管家把人请进来。看着胡山匆匆离去的背影,胡宗宪耳边突然响起那天在小院里听到齐王所说的话:这是千年之大变局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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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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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三吴不可缺扬州,冶扬州不可无虹桥。虹桥这地方,面湖临河,西邻“长堤春柳”,东迎“荷浦薰风”,虹桥阁、曙光楼、来薰堂、海云龛……诸多胜地横亘其间,粉墙碧瓦掩映竹树,天风云影山色湖光,只须一叶扁舟便览之无余,原是维扬北郊第一佳丽之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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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自然风光粉黛不施乃天生其美,就勾得离乡游子、骚人迁客到此一扫胸中积垢块垒,流连忘返。但对于歙县竦塘士子叶锡纯来说,杨州却不是那么的美好,这里是他的伤心之地。他的家乡歙县是徽商的大本营。从宋时开始,徽商以经营茶木盐典四大行业为主,并从事长途贩运业,积累了大量财富,扩大经营资本,部分地返回家乡买田筑屋修桥铺路,建祠堂办学校,办慈善事业,颇获人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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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十八年后,由于盐政改革,徽商无法再从贩盐上获利,于是纷纷改行开始发展实业,比如缫丝、纺织等等,反而越来越兴旺。叶锡纯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歙县竦塘人。虽然也姓叶,但父亲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拥有十几亩地,日子还算过得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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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岁那年,父亲得了一场重病,拖了一年多,田地都卖光了治病,最后还是没有保住,一命呜呼。家里顿时失去了顶梁柱,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地。无奈之下,母亲靠纺织养家糊口,却不足以支撑这个家庭,叶锡纯只好辍学打工,十一岁就开始承担起家里的责任。他在当地黄氏工坊里当起了帮工,赚些工钱补贴家用。就这样母子两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非常拮据和辛苦。<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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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穷并没有让叶锡纯放弃自己的学业。他非常争气,一边打工,一边坚持学习。中考、高考连战连捷,两次大考都是头名,本来已经考上了国子监行政管理大学,可惜因为家里太穷了,实在是筹不出学费,虽然本地的徽商黃家主动表示愿意资助他,但有一个条件,就是成为黄家的上门女婿。叶锡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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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早日改变家里的困境,思来想去,叶锡纯决定走公务员这条道。恰好这次刑部在扬州有一场公务员招考。他就从家乡赶了过来,面试过后,顺利的进入考场。两场下来,公共科目、专业科目均做得花团锦簇,尤其是公共科目包含行测和申论两部分发挥出了最高的水平。出场后叶锡纯非常兴奋。他自忖即便不在五魁之列,稳稳当当也在前十名里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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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考试成绩公布后,“叶锡纯”三个字居然忝列副榜之末!虽然没有被淘汰,但只能成为监狱的看守。叶锡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打听,才知道这次由刑部组织的公务员考试,主考南京刑部右侍郎何迁、副主考赵文华都是捞钱的手,除了朝中当道大老关照请托外,一概论孝敬取士,名次高下按质论价童叟无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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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锡纯穷的叮当响,哪有钱走这些门路,自然名落榜尾。叶锡纯原本性高气傲,气极了,纠集四百余名落榜考生,抬着财神拥入扬州府衙考试院,遍城撒了揭帖,指控何、赵二人贪贿收受,败坏国家抡材大典,骂得那些招考人员狗血淋头,把个扬州考试院搅得四脚朝天。甚至惊动了扬州知府谭纶,满城衙役都在找他这个“正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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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时冲动,大闹一场扬长而去,事后也有些后悔。自己闯了祸,由于担心连累母亲,因此不敢返回家乡。可他在扬州举目无亲,本来就微薄的盘缠早就用完了,连逃亡的本钱都没有。为了活下去,他只好跑到扬州城外太湖边码头当起了装卸扛包的力工,可叶锡纯从小身体文弱,那小身板还真不是吃这饭的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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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边码头上,叶锡纯背着沉重的粮包从仓库里出来,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来到湖边。现在已经临近黄昏,凌空的木跳板越来越模糊,那黑湿,那遭到磨损的木纹,那踩踏其上的脚步,那欹晃、蹒跚的身影,都渐渐与黝黑的湖水交融,快要融作一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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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上面,跳板简直吃不住劲了。抖颤着,不时吻舔水面,作无言呐喊状。无情的湖水把跳板的弹力朝上反推,使每一双踩踏跳板的脚发飘。原本沉重不堪的双脚又不能不挪不动,于是,那一双寒凉不均的脚便在虚飘中挪动着,一步步朝漕船走去。但那里并非彼岸,而是鬼门关!尽管这只是叶锡纯刹那间的感觉,却分外强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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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十斤重稻谷包压在他瘦弱的脊背上,他喘息如牛,蠕动如蜗。夜幕从长空中垂挂下来,带着雨意和太湖的水腥,如一张巨网。他就像一条卡在网眼里的鱼,在黑暗中乍腮抖尾地挣扎。蓦地,身后响起同行不甚耐烦的催促叶锡纯,明眼人从他的身姿和步态上一眼就瞧出他不是脚班出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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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锡纯咬咬牙,下意识快挪了脚步。淋漓的汗水从鬓头额角渗出,顷刻满脸都汪着汗珠。最后一点热力从体内逸出,他终于走完了跳板,踏上了平实稳安的船头甲板。当他把麻袋卸到粮垛上,顺势拉长身板,透出那口余气的时候,他听到了身体嘎崩了一下,那早已脱节的骨头架子瘫了下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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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拿去!明天还要装船。记得早点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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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工头模样的壮汉往叶锡纯手心里拍了几张钞票,这是他今天扛活的工钱。他一手攥着那几张纸钞,一手把作为搭掮用过的罩褂抻了抻,弄得熨帖,这才把缀满补丁的外衣穿上,下了货船,朝着杨州城走去。虽然他在扬州人地生疏,但这里商业发达,混口饭吃也不算难事。这段日子,他只能以寻短工度日,靠做苦力活命。<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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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码头是一条官道,叶锡纯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不知过了多少村多少店,便进了扬州城。万家灯火。一座座曲桥把城街分成一段一段,一段桥街一种风情,每段桥街又襟带着无数条小巷。那巷道有深有浅,有宽有窄,高墙粉垣、华屋店铺簇拥着一条条青石板道。阑珊的灯火,高挑的标着某某字号的大红灯笼,装点着街巷的夜空。青石板道上一片光怪陆离,它们就像深埋地下又遭到剥蚀的竹简,忠实地记录着一段段喧嚣的历史,却又什么也没有留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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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担心公门里的人把他认识出来。叶锡纯特意避开高堂华屋、鳞次栉比的店铺,专走那些冷清的背街陋巷。他没钱住店。今天水米未沾,有好几次敲着竹筒、沿街叫卖“肉粽”、“千张包子”的小贩打他身边路过,他把手伸进衣袋,摸到那几个钞票,打算买点吃的,哪怕是一个粽子打打饥荒。<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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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有个小贩甚至歇下了担子,拿起瓷碗、掏勺,准备伸向热腾腾的铜锅,只等叶锡纯把手从衣袋里拽出来。然而,叶锡纯把那几张钞票攥出了水,喉咙里咕咕吞咽了几声,最终还是把钞票放回了口袋,打消了那个念头,这是他的路费,没有钱,他没办法上京城告状。是的!他不甘心。叶锡纯是个执拗的人,认准了理,他就要抗争到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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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飘起了小雨,叶锡纯又转悠到了一条陋巷。巷道深幽、清冷。石灰剥落的高墙伸向远方,越来越稀疏的灯火把他掷入无边的黑暗中。夜幕深沉,没有路人复杂的目光,疲惫已极的叶锡纯开始懈怠下来。他背靠高墙,仰起脸,目光迷茫地探向夜空,并微微张开嘴,让疏落的雨点滴进嘴里。那凉意渐渐浸入脑海,聚集成为一团晕晕乎乎的睡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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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锡纯努力睁开眼睛,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离开高墙,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去。他要走出这条深巷,再去寻找今夜的归宿。远远地,巷口灯火通明。青石板黑湿的幽光,小水洼里的渍雨,投射出大红灯笼的绚丽。那是投向苍冥的一派祥光,那是撒向积雨云的通天串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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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叶锡纯走出深巷,他才发现这是一家商号,上面挂着“曹记商行”的牌匾。此时夜已深沉,这条通衢大街上,却依然灯火辉煌。行人如织,不仅沿街的店铺没有关张,看这情形,起码还有一两个时辰的闹腾。扬州如今是个城开不夜的销金窟,不幸的、难堪的也就他这个流落异乡的叶锡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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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锡纯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咬着牙在街心站住,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对面的曹记商行,只觉得出气有些喘,脚下有些飘,身上有些冷,眼睛湿湿的分明有些雾。他看着眼前的牌匾和闪烁的霓虹灯开始晃动,路人和街道摇晃起来,灯火楼台与夜空错位。他终于屋倾墙倒,一阵天旋地转,听见自己带着重重的响声栽倒在地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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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阵马蹄得得得的声音,显然是有马车过来了。紧接着,听见一个女人叫了一声,一阵马嘶过后,马车便在街心戛然停住。又传来另一个女人问话声音:“怎么啦,大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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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锡纯挣扎着想爬起来,随即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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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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