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间本无法(2/2)
高玄蹲下身，平视着眼前这个男孩清澈的双眼，此时这双眼眸中包含了仇恨，害怕，恐慌等情绪，他倔强的站着，攥紧了双拳，有些婴儿肥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你杀了我父亲！”男孩稚嫩的声音颤抖着，但仍是一字一顿的把话说完。
“孩子你别乱说话！”身后的母亲焦急的说着，想过来拉回孩子，却又不敢上前，有着些许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抬手虚空按了按，高玄示意妇人不要担心，他缓和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使之显得更加的柔和和和善。
正视着男孩的眼睛，高玄很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嘛？”
“知道。”男孩的声音小了几分。
“那些都是恶事，你父亲也杀了不少人！”高玄没有觉得对方是个小孩便轻视于他，相反他很郑重也很诚恳的和他交流。
“我知道，但他终究是我父亲，无论在外面做了什么，于我而言他始终如一的疼爱于我。”
“哪怕他杀了人也无所谓？”
“那是不对的！”男孩没有犹豫的说着，丝毫没有否认，诚恳的态度让高玄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我们家之前也是普通的农户，但是赶上天灾，地方朝廷不肯拨粮，又有盗匪肆虐，迫于无奈父亲才上山当的土匪。”男孩声音越发平静，似乎心中的恐惧减少了很多。
“你知道嘛，我以前还有个妹妹，我抱着她和逃难的父母在路上跋涉找食吃，可是没有办法，人太多了，根本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和悲伤，他依旧直视着高玄的双眼说道：“你见过绵延数里饿死的尸骸嘛？”
后面传来了那个妇人哭泣的声音，似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巨大悲伤。
“所以你父亲就可以拿起刀，屠杀之前和你们一样的人？”
“是这世道不让我们活！而我们只想活下去！”
男孩眼中爆发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锐利，高玄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从小有师傅和韩爷爷照顾的他除去那些非人的训练外可以说是衣食无忧，对这些人间疾苦从未有过正真的了解。
高玄没有说话，男孩的诉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该属于正义一方的他此时似乎有些站不住阵脚。
高玄的价值观在这一刻有些动摇，作为一个父亲，那个山匪不得已落草为寇，违背本心犯下了一系列罪行，对于男孩来说父亲并没有错，甚至有些伟大，而对于那些惨死于刀下的亡魂来说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由此而衍生自己杀他没错，可是他的儿子想替父报仇似乎也没错，但是无论是他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他，这事情怎么想都是不对的啊！
高玄由此陷入了沉思，第一次知晓这些复杂关系的他，有些看不大懂了！
“唉……”陈锋背着手发出一声叹息，他一直站在高玄的身后听着两人说话。
“你们走吧！”他手指着旁边的库房说道：“带着东西下山去过正常日子吧。”
闻言的妇人们千恩万谢，匆忙去收拾值钱的东西，那个男孩的母亲也上前来拽着男孩，起初男孩也不愿意，依旧执拗的盯着高玄，但是最终拗不过他母亲被带了下去。
男孩走后，高玄就这么半蹲在地上，双眼盯着地面愣愣出神，他在反思着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半柱香后她们都收拾完毕，带着值钱的东西飞也似的像山下逃去。
就在这时，高玄猛的站起身，对着那对母子的背影大声喊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如果你今后觉得还是应该找我报仇，我等你！”
“好！”男孩没有回头，和母亲一道下山去了。
……
“师傅，你说我究竟是对还是错？”高玄转头一脸诚恳的望着陈锋。
陈锋没急着说话，示意高玄去搬尸体。
高玄没有犹豫，转身就去忙活起来，这也是师傅的习惯，他说这人啊，死了之后便再无这阶级对错之分，终是入土为安的好！
“世间对错之事哪有那么容易就分清楚，又不是人人都是哲学家。”
“什么家？”高玄搬动着尸体心想师傅又在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名词了。
“就是一群整天没事干思考人生的人。”
“难道不应该想吗？”
“普通人叫想，他们那是钻牛角尖！”
“不多想怎么能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方法有二，一是遵循世间约定俗成的法理，二是遵循本心。”
高玄将尸体拖入挖好的坑中，然后仔细的填埋好，有些困惑的挠挠头。
“如果本心与法理不合呢？就像那孩子的父亲。”
“那还是得遵循这世间的法理，人从走兽中脱胎而来，凭一丝灵智成了这万物之首，就是遵照法理才走到了今天。”
“师傅你又瞎说，教书先生说人是神创造的，怎么会脱胎于走兽呢？”
“走兽也是神创造的，有什么不对！”
陈锋不想在这个事上多费口舌，想着抽空给他补一下进化理论，他一挥手，瞬间所有房屋便燃起熊熊大火。
于冲天的火光之中，高玄与陈锋并肩而立，他现在满脑子的疑问。
“师傅，那世间何以为法？”
“世间本无法。”
高玄没好气的抬眼看了一下依旧没心没肺的师傅。
“师傅，你又在说胡话了。”
“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