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3 章 第二章奚齐(2/2)
然而，都被流放到炎洲这鬼地方了，再藏知识与技术也得建立在一个前提上：活着。
奚齐用粮食换藏书与技术，自然无有不从，于是有了藏书十万卷的奚城藏书楼。
奚齐的本意是用这座藏书楼为奚城培养更多的人才，在官吏的政绩中有一项便是教化，重要性仅次于民生，因而藏书楼虽是为官序的学生准备的，却也不禁止非官序的学生阅览藏书。
然而奚齐一番好意没几个人领情，藏书楼建立至今泡得最勤的居然是一条鱼，这条鱼就差住进藏书楼了，没住下还是因为藏书楼晚上会关门。
因为没有能力化为人形，丹青在奚城的日子都是泡在鱼缸里，哪怕在藏书楼也不例外。
奚齐在鱼缸边坐下，看着丹青沉静却稚嫩的面孔，忍不住想起了魏兕，自己离开元洲时魏兕也是这么小，至少面孔上看起来差不多。
奚齐好奇的问：“你在看什么书？”看得还挺入神。
丹青本不想回答，但认出是奚齐，便答：“《鯈游记》，这卷介绍的是北方元洲一个叫防风国的地方。”
“你喜欢看游记？”奚齐纳闷道。“很少有孩子喜欢看这些。”连沉下心读书都难，必须有人逼着。
“就是好奇，而且....”丹青有些恍惚的笑道：“我感觉上面的防风国风貌很亲切，仿佛似曾相识。不过我们鲛人不信前世今生，不然我都要怀疑自己是否前世是防风国人。”
“你以后可以去看看。”奚齐建议道。“豫州如今是王治下，未来一定会很繁华，你若上岸，说不定能见证这一场变化。”
丹青思考了一会，道：“我还要五十岁才成年，到时一定上岸去看看。”
五十岁....奚齐不想对长生种的时间观念与寿命发表任何意见。
丹青看着奚齐问：“郡守是来找我的吧？我并未犯法。”
在别人的地盘当然要入乡随俗，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不是公事，是私事，我有个孙女，很久没见了，过段时间或许就能团聚，我想送她一柄剑，一柄宝剑，陨铁是最好的铸剑材料。我听说你卖了一块陨铁，想问问你手里可还有？”
丹青看着奚齐，发现奚齐提起孙女时眼睛里充满了思念。“你要多少？”
奚齐愣了下。“你有多少？”
“我身上没带太多，还剩下两块。”丹青回道。
奚齐忍不住问：“陨铁在海里很常见吗？”
丹青摇头。“不算常见，但陨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我们都很喜欢收藏。”也用来打磨工具，鲛人无法将陨铁冶炼铸造成工具，但可以通过打磨的方式将陨铁磨成工具的形状，非常麻烦，却也没办法。冶炼金属需要高温，神也没办法在深海中弄出高温火焰。
奚齐道：“你现在有多少我都要了。”
丹青看了看天色，也该去吃饭了，遂将书放回书架上，让雇佣的仆人抬着自己的鱼缸回住处。
丹青的两块陨铁加丹青用陨铁磨制用来防身的鱼叉，奚齐全都买了下来，按奚城的价格买的，奚齐自己也知道这价格有点不厚道，遂给了丹青自家妻孙的地址。
“你日后来元洲可以来这个地方，我做东招待你。”
“那至少得五十岁后了，你还会在吗？”丹青好奇的问。
奚齐噎了下，却没法保证自己一定在。“就算我不在了我也会交代我的后人。”
丹青欣然道：“那行，到时你要不在了，我就找你的后人。”
与丹青做了约定奚齐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收集的材料去寻铸剑师铸剑。
铸剑师花了一个月才将剑铸好，奚齐拔了根头发吹到剑刃上，头发断了，对宝剑甚为满意，开心的付了尾款，又根据宝剑的尺寸大小寻人量身定做剑鞘。
剑鞘制好时辛筝的回复终于到来。
允奚齐回元洲，任命伯章为新任郡守，却也没将奚齐一撸到底，而是调任，但不是往高了调，而是往低了调，担任冀州某城的城令。奚齐瞅着城名，完全不认识，显然不是什么大城，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回元洲了。
任地在冀州简直不能更满意，探望妻子和孙女都会很方便。
奚齐非常高兴的收拾行囊，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瓶瓶罐罐都送人，炎洲这地方什么都缺，凡是还能凑合用的东西都是珍贵的资源，扔了浪费，不如送给关系好的友人邻居下属。
收拾好行囊，再吃了一顿践行宴便坐上了回元洲的船。
经过陵光半岛时船队停下来补给，奚齐也下船买了一份邸报，大部分内容都是安民的东西，唯一与战争有关的大抵是澜州那边还在拉扯，辟疆死拽着高辛侯不让高辛侯走。
奚齐分析了下，推测辛筝是想拖死高辛侯。
军队出征是要吃饭的，吃的粮食或就食于敌或来自后方。
在辛筝腾出了手的当下高辛侯想要就食于敌自然不可能，抢劫澜州别的国家，那些国家都与辛筝达成了协议，不可能得罪辛筝，高辛侯的粮草只能靠后方，但高辛国的民生不太好，只要拖得够久，高辛国一定出问题。
理解了怎么回事，奚齐又去看自己不懂的部分，许多诸侯自请带人迁徙炎洲为人族开疆拓土，辛筝允他们在炎洲延续分封。
这是好事，不用打仗就可以收回诸侯们的封地，但奚齐无法理解诸侯怎会答应这样的事。
炎洲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迁到炎洲为诸侯还不如留在元洲当一个普通人。
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只能放弃。
补给之后船队继续出发，穿越骞宾海与商羊海峡进入辋川海。
奚齐在鲸渡上岸，或租车或乘船，终于在夏初时抵达汜阳，却没急着进城。在汜阳城门外找了家逆旅捯饬了一番，洗去一路的风尘将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的，揽镜自照，炎洲蹉跎二十余载，终究不复多年前的俊美。
奚齐颇为忐忑，不知笙会不会变心，那女人好色，当年答应与自己结婚有一半是冲着自己的脸。
尽管忐忑，奚齐还是在捯饬干净后带着行囊入了城，按着家书里给的地址一路寻到家门口，没人在家，大门紧锁，遂在行囊中翻了起来。
每回搬家笙与魏兕都会在递家书时配一把新家的钥匙放在家书中，汜阳宅邸的钥匙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会没人在家，钥匙还在行囊里，具体那个位置也忘了，得找一找。
奚齐翻行囊时一名容貌甚为风流旖旎的少年抱着一堆食材走来，行至门前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
终于找到钥匙的奚齐看着容貌风流旖旎令人见之难忘的少年，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又瞅了瞅门上盯着的门牌号，是家书里说的地址，但也不排除自己找错地方的可能。
元洲与炎洲相距太远，书信往来至少半年，因而他的消息是滞后半年的。
想了想，奚齐拦住了少年。
少年疑惑的看着奚齐，莫名觉得这老人的眉眼有点眼熟，礼貌的问：“老翁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想请问一下，这里以前住的人家搬去哪里了？”奚齐问。“那家人是祖孙两口，大人是个医者，叫笙。”
少年疑惑的看着奚齐，相识十余载，魏兕一家的人际关系他多少都认识，没见过眼前这位。“这里就是笙媪家，你找她？她去外地赴任了。”
去外地赴任了？
奚齐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当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眼前少年是谁，别不是自己不在的时候笙跟别人生了孩子：“是她家就对了，我没找错地方，小伙子你是她后来生的孩子吗？”
如果是，他会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弄死这个长得风骚的家伙。
少年皱眉。“问我是谁之前你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身份吗？”
“我是笙的夫....暂时的前夫，很快就会复婚。”
少年愣住，脸上顿时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原来是大父啊。”
奚齐愣住，大父？“你是兕的夫婿？我怎么没听她说她结婚了？”
结婚这么重要的事笙与魏兕不可能不告诉他。
少年道：“准夫婿，很快就会去掉准字。”
***
几乎累成死狗，眼睛几乎睁不开的魏兕一到家就看到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气氛诡异的有来有往，好悬没怀疑自己进错门了，所幸及时认出了彭祖，皱眉：“彭祖你的客人？怎么带我家来了？”
彭祖愣住，不由看向奚齐。
奚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的变化有点大。”
彭祖提醒魏兕：“他从炎洲来的。”
魏兕愣了下，不由仔细看了看奚齐的脸，分别二十余载，说她还记得奚齐的长相是扯淡，但笙那里有奚齐的画像，与眼前这张脸很像，虽然皱纹多了点，胡子多了点，皮肤粗糙了点，但的确是同一个人。
“大父！”
奚齐忍不住抱住魏兕痛哭。“你都长这么大了，对不起，你成长的时候我一直都不在你身边，是我对不起你....”
儿子已经没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孙女，没有父母，只有祖母，奚齐很难不担心魏兕被人欺负。
魏兕劝慰了奚齐许久才让奚齐的情绪稳定下来，好奇奚齐怎么回来的，不是当上郡守了吗？应该不能随便回来的吧？
奚齐简单的回答辛筝仁善，看自己年纪大了，放自己回元洲担任一地的城令，与笙赴任的地方在同一个邑，不同的是笙担任的是邑级的医官，而他是邑下辖的郡下辖的城，但总归是在一邑之内，怎么都比二十几年都见不到的元洲与炎洲距离要好。
魏兕嘴角抽了抽，私下里还不忘称赞辛筝两句，自家大父被□□得着实可以。
问完了笙，奚齐又问起魏兕，不是当上师帅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冀州了？
“哦，我转职了，如今是司法，负责判案。”魏兕忍不住露出疲惫之色，辛筝这半年一直都在收拾人，她一通过司法考核得以转职就被拉来判案，从早判到晚，累得都快失去时间观念。
奚齐惊讶。“好好的师帅为何要转职？军队明明更有前途。”
“可我更想当司法，若非战争突然爆发，我数年前就该做司法了的。”魏兕道。
那也太任性了，然瞧着魏兕已不复童稚的眉目，以及家书里能够看出来的魏兕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奚齐只能道：“行吧，若你觉得你能做好司法，我就不说什么了，不过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他是你的未婚夫。”
“以后不确定，但当下还不是。”魏兕道。
奚齐道：“他有家里的钥匙。”是偷的吗？最好是偷的，他马上就去报官让人把死小子抓走。
魏兕莫名觉得奚齐看彭祖的眼神不太善，但细细一看，奚齐的眼神很正常，应该是眼花了。“是我给他的，我们现下同居，大父，我二十四了，不是稚子。”
奚齐一口老血咽了回去，若魏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他肯定要干涉，但这么多年魏兕的成长他都不在身边，若要干涉，一定会引起魏兕的逆反，罢了，日子长着呢，来日方长。“记得避孕，别怀上。”
魏兕嗯嗯点头。
彭祖忍不住道：“生一个也没什么不好，一个像你又像我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奚齐很想说不好，在魏兕回来之前他从这小子的嘴里套出了不少情报，宁州牧濁山姮之子，保不齐哪天就被辛筝满门抄斩了，跟这种人结婚生子是嫌前途太光明了吗？但这话没法直说，遂义正言辞道：“年轻人当以事业为重，兕才二十几岁，生什么孩子，先干出了事业再谈成家生子。不然生了孩子也没精力陪，对孩子的成长不好，若陪孩子又没精力搞事业，妄想两头兼顾只会两头失败。子嗣什么时候都可以生，事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机会，整个人生都会耽误。错过什么都不能错过事业，考虑成家生子至少也要三十岁后。”
虽然彭祖生得很美，但再美的皮相睡久了也会乏味，奚齐就不信魏兕六年后会不换口味，等她换口味了自己正好为她务色合适的结婚对象。
不知道奚齐心里打什么算盘的魏兕情不自禁的点头赞同，大父真是自己的知己。“是啊，成家生子什么时候都可以，事业却是不行。”
彭祖无语的看着这对就差在脸上写上知己难遇的祖孙，他相信魏兕是真的不想分心在事业之外的事情上，但他不相信在猜到自己是濁山姮之子态度就产生了微妙变化的奚齐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