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十九(2/2)
“对啊，”傻狗道：“鬼兵那么弱，一打就趴，他们打不过，不就跑了。”
长俟垂眸思索，觉得这事简单得有些不正常，正想着，槐悄起了身，“仙君，我……”
长俟抬眸看他。
“我去看看顾娈他们。”槐悄说完，转身就要跑，看起来还挺着急。
长俟皱了皱眉，以为这二人又是出了什么事，也跟着站起来，“我也跟你去看……”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一个温热的掌抓住，长俟转头，见姬自牧站在他下面的台阶上，笑得甜丝丝的，“我刚回来，仙君就要跑吗？”
长俟回头，槐悄已经没了影。
他敛了敛神，看了看天色：“不是设宴吗？这么早就结束了？”
“没有，”姬自牧跨上石阶，眼睛里有星子般的碎光，盛着一点笑意，“想你了，我就回来了。”
长俟心里咯噔一声，轻而易举被撩拨到了。
美人乖巧又老实的模样实在太讨人喜欢，他忍不住多看了姬自牧两眼，忽然发现他的脸和脖子，甚至露出的一点胸膛都带了一点薄薄的绯红。
长俟挑了挑眉——原来是喝多了。
仙君玩心百年难得一遇地起了，跟逗他似的，反握住姬自牧的手，朝他走了两步，对美人道：“怎么想的？”
姬自牧眼中暗潮汹涌，他深深看了长俟一眼，觉得小仙君撩起人来简直不给人活路，他喘了两口气，忽然擒住长俟的腰，把脸往那人颈窝一埋，呼出滚烫的气体，闷声撒娇：“仙君，你别折磨我了。”
长俟不再逗他，抬手捡起他一缕发，把玩着，道：“阎王的事，槐悄跟我说了，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埋在自己颈窝的人低声笑了，笑声和热气悉数洒在长俟脖颈，让他有点发痒，而后姬自牧道：“当然没有……他在十九层等着我呢。”
长俟一愣——这个十九层，姬自牧以前就提过一嘴，当时在阎王殿，他也听见阎王和守卫讨论过。
“这个十九层究竟有什么来历？”
“这个嘛……”姬自牧仍然没有抬头，他的嗓音又闷又哑，二人站在大荒殿门外，姬自牧忽然向他走了一步。
长俟被逼得退了一步。
“这个十九层地狱，严格来说，不是一个真的地狱，也不像前十八层一样，会让人受皮肉之苦……”姬自牧窝在他的侧颈，跟赖在里面一样，说出的话激起一点点麻意，震得长俟半边锁骨颤动。
长俟：“那是什么？”
姬自牧又向前走了一步，长俟再倒退一步。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幻境石，那里也不叫十九层地狱，而是叫，十九幻境。”
“那个幻境很有意思，它的能力是……为人填补一个遗憾。”
长俟皱眉，他记得姬自牧说过，凡是被投入十九层的，都会自散魂魄，想了想，他问道：“填补遗憾？那算是刑罚吗？”
“对于一般人当然不算，但对于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呢？”
长俟忽然就品出一点味来。
姬自牧的声音接着传来：“能进入十九幻境的，必定是罪孽深重，祸国殃民的万古罪人，仙君想，他们双手沾染过多少人血，杀过多少人命——这种人，会有什么遗憾呢？”
“他们又是因为什么，成了魔头的呢？”
长俟明白了。
不管是什么人，尚且稚拙的时候，对人情冷暖、世道变幻，都是留有一定的希冀的。
而能犯下滔天罪孽的人，必定是经历过最寒冷的人生，看破了这些，才会孤注一掷，甘愿沦为杀人魔头，万劫不复。
若是给这些身处严寒的人生一把火，点一盏灯呢？
如果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温暖和光亮，他不会觉得痛苦。
而一旦他见过了温暖和光亮，哪怕只有豆大一点，此后的黑暗和寒冷，都会一刀一刀，如凌迟一般剜在他心上，让他痛不欲生。
姬自牧轻轻地笑了，“仙君，你知道吗？”他低低呢喃道：“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改变他一生的，往往就只是饿极之时，有人送了一口热粥。”
——他看到自己原本是可以度过这样的一生，却因为一点小小的执念遗憾，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才是最大的折磨。
一声闷响，长俟的背碰到了大荒殿门外的墙上。
姬自牧方才每说一句，就要往前逼近一步，此刻长俟已经被逼到墙根，退无可退了。
“仙君，你知道，对万物来说，最大的折磨是什么吗？”他笑着说。
“……什么？”
“是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