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回 两渺茫怒断莲藕丝 双至亲善设相思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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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回两渺茫怒断莲藕丝双至亲善设相思局

    萍生繁星动,荷枯垂丝纵,

    鸣鹂飞天去,晴空未必空。

    (平生凡心动,何苦坠思中,

    名利飞天去,情空未必空。)

    梦中的严莉把双手狠狠地往空中捞了一把,然后猛一下坐了起来:“呦,好睡啊,我呀不能听这些外国曲子,一听,都五迷三道了……还真做了一梦……”严莉见冬梅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就眯起那双杏大的眼睛,笑着说道:“怎么糊里糊涂地就梦着星星到了国外,我去看她,本来一栋西洋楼宇,蓝天白云、花园池塘,不知怎的突然换景,到了教堂,已是血色黄昏,我的星星穿着修女的衣服……我这一急可非同小可,于是拼了命地去拉扯她,谁想她似乎要把自己隐藏,还越裹越紧了……”冬梅专注地听着,严莉仿佛还沉浸在她的噩梦里,突然她自己把自己唤醒了,笑出声来:“呵,呵,什么乱七八糟的,老人说梦里见的都是反的……好了,你和明仁今晚就住这儿吧,屋子都给你们腾好了,就在隔壁楼里……”

    冬梅也被她恐怖的描述带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微笑着推脱道:“不了,明天还有要紧事呢,这几天忙呢……”看着严莉眼神里透出的失望,又道:“不是后天还等着你来授课么,吴董再三关照我们不过夜,明天还要与袁总联络插花会的事呢。”

    “他怎能超办这些小事呢,还不是一个电话就搞定的事?”严莉见冬梅还是固执地起身,也无奈地笑道:“也好,等下次有机会,我还没带你们好好逛逛呢,我们旁边的地儿也都征了,将来还造高尔夫球场,你们爱来玩几天都成呢。”

    冬梅迈动了脚步,严莉拖拖拉拉地跟着,冬梅到了走廊里,见隔壁门紧闭着,里面传出轻轻的音乐声,就咳了几声,犹豫着拳起细嫩的手背在门上敲了起来……门开了,是明仁,冬梅往里望了一眼,见他们俩脸都红红的,明仁更加腼腆,那朱星很快整衣拢发,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坐在沙发里档,直到严莉踱到门口,见着明仁还是衣冠楚楚地呆站着,赞道:“有你在,这星星安静许多了,平时她那些朋友来,她充做老大,同那些小年轻们里里外外的胡闹,哪像今天和你这么斯斯文文的……”

    朱星听自己母亲在门口说话,磨磨蹭蹭地也出来了,一脸不悦地朝冬梅看看,去厅堂里亲自替明仁取来了外套,又非要自己动手替他披上,当着冬梅的面,又伸着兰花手指仔细替明仁掸了掸灰与发,关切地嘱咐了几句,严莉自始自终地笑咪咪望着他们,冬梅识相地先去了电梯旁……那朱星尤是依依不舍,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了,才握紧了明仁的胳膊送入电梯,明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跟身后的严莉谦让,严莉又夸道:“还是小明懂事……”当仁不让地先一步跨入了电梯。

    众人到了楼下,那冬梅趁着明仁、朱星他们盘桓之际,拨了手机给绿萝,那绿萝也是爽直脾气,整齐装束,早早将车子端端正正停在楼门口,扶着车门开好了,于是在严莉母女频频挥手之间,车子依旧载着来时的这三人飞快地离去了……x 电脑端:<a href="https://www.x/" target="_blank">https://www.x/</a>

    明仁上了车就如处子一般安坐在绿萝边上,连绿萝对他的诡异之笑也置之不理,车子如箭前行,绿萝把着方向盘,不时嘴里讽道:“这么晚了,该留下来么,人家朱小妹多寂寞呢?”、“唱歌只唱了这些时间怎够?怎么也该吃了夜宵再走嘛。”说着说着,见明仁咬定牙关不放松,道:“别装蒜了,怕我们审出你什么秘密?如今你可吃香了,哎,还有你表妹今天一早神神秘秘地来找了你姑妈滴嘀咕咕,不会也是给你介绍对象吧?”

    明仁见她收了刚才的嬉皮笑脸,装出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赌气回答:“你也真会瞎联系,如今就数她跑得勤,无事会登三宝殿?有事求着我姑妈呢,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绝对不是为我的事。”

    然后明仁便沉默了,那绿萝用尽了一切挑逗的手段见明仁还是装聋作哑,反而后座冬梅头一低一低的又发出轻微的鼾声,只得认真开起车来。

    一路畅通无阻,经过千莲区,路上还熙熙攘攘的,那些成双成对的孤男寡女还在酒吧、茶座流连忘返,车子一多,就在那靠近的路口吃了一个红灯,绿萝脸向着对面的酒吧出神,明仁窝在靠背里打盹,突然,绿萝抬腿放开了刹车,车子猛往前冲,把明仁给震醒了,刚想问问虎着脸、嘴里不知咕哝着骂谁的绿萝,自己腰间的手机响了,明仁一接,那头传来肖百链那熟悉的声音:“哎,老兄,想我不想?”

    “别这么肉麻好吗,你和老窦回来了?”

    “我被我妈紧急召回,老窦还要在那儿逗留几天,我在橙橙这儿呢,老管、小刘都在,你过来么?你看橙橙,理都不理我,非要让你过来,说有好事只对你说呢。”然后就听电话那头丰橙痴笑着接着腔道:“明仁哥哥,我们这儿几个小姐妹都想你呢,快过来吧。”

    明仁看了绿萝一眼,见她恢复了全神贯注,嘴里冷静地回答道:“我在外面呢,现在正往百福源赶呢,这么晚了,有事就电话里说吧。”

    “呦,非要有事才找你?不过有人想你罢了,不过来拉倒,可别后悔。”

    这时刘项夺了手机,沙沙有声道:“明仁,都到齐了,上半场老酒没赶上,下半场你可别缺席了,老管他们正念叨你呢……”于是电话那头又传出几位常客的起哄声。

    “明仁啊。”手机那头又传出老管的谆谆教导:“连霸志都来了,就缺你了,你们年青干部也该好好聚聚,别辜负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好意……”

    明仁苦口婆心地解释半天,对方才挂了。

    绿萝一旁冷不丁道:“喝不死这帮吸血虫,白天厂里开大会,他们晚上开小会,还不是吃在众人头上?要我说,你该去,别让人把你排除在圈子外,影响你的仕途经济呢。”

    明仁憋了半天没多嘴,一听这“仕途经济”,倒吐出一大堆道理来:“他们整天闲着没事,在外面啸聚胡诌,袁总可不喜欢了,我何必趟这浑水?我总凭着技术和实干,还怕他们找我的碴?再说,一帮大老爷们酒水糊涂喝到深更半夜,在那种地方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哼,你就等着吃亏吧。”绿萝正眼都不瞅明仁一眼,咬着牙狠狠地又咕哝一句。

    车子穿着红洞镇直指石船镇,尽管时近半夜,越靠近这镇子,越觉着诡异,一些平时鸟不拉屎的马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着便衣的人在闲逛,也有暗了灯的巡逻车躲在不起眼的小岔道上……明仁胡琢磨,大概还在找那两个逃犯吧。

    车子终于停到了宿舍门口,绿萝对后座冬梅道:“还不下去?”

    “我还跟吴董汇报……”有些懵懂醒来的冬梅揉着眼睛回答着。

    “得了,有这位汇报不比你详细多了?早些歇着吧。”

    明仁也顺着碴劝说,冬梅这才将那本文件夹递到明仁手里,下了车。

    绿萝将车子一路停到小福楼门口,明仁低头上了二楼,眼前却是一亮,整个二楼走廊里灯火通明,秀梅的办公室还传来钟心等人的说话声。

    明仁昏昏地踏进秀梅办公室,只见钟心和一位五大三粗的保安两边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跪趴在秀梅面前不住叩首道:“……救命啊,吴董,都说您是菩萨心肠,他们哪是准备抓人呢,杀人不眨眼啊,我邱哥,哦不,那个犯罪分子,我们出了窝棚,都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他们就开了枪,我那天不过帮着挥了挥刀,也没伤害过谁,还挨了阿三一脚,就跑了……今早,不是我跑得快,会水性,就被射成了窟窿眼了……求您做个中间人,我宁愿投案自首,可千万饶我一条小命……”然后惊恐万状地不住伏地捣蒜般叩头。

    钟心早觉着门口有人来之风,转头看是明仁,赶紧出一只手做出止步的手势,明仁退出了门外,觉着那人像是那个邱总的侄儿,也曾与自己有数面之缘,记得他白净面、油分头、爱时髦的富家子弟,如今却成了蓬头垢面的鬼模样……明仁还想听他们说些什么,忽听楼外有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夜空的沉静而来,由窗口往楼下看去,顷刻就见楼前并排停下了三辆警车,车灯直射,把那个撒尿孩童的水坛照亮如白昼,一帮子全副装束的警察夸张地冲了下来,前后簇拥着一位坚直着腰板、高昂着头颅的警官往楼上齐步而来,明仁赶紧躲回自己房间。

    那拨人直奔秀梅办公室而入,明仁从房门口探头一望,正与其中一位警官相望,见是剑峰领着铁璧,明仁这才稍稍安下那颗悸动的心……

    等那群人再出秀梅办公室时,只见那位邱姓的子侄被两个警察扭成了夸张的土飞机式,周围闲着的那些警察如护法金刚一般簇拥了他半圈,团成乌压压一团往楼下潮退而下……

    铁璧趾高气昂地迈了出来,剑峰紧随,送出来的是秀梅、钟心,那秀梅还想说什么,却被铁璧挥手打断,道:“他怎么不去局子里投案自首,跑你这儿来了?”

    剑峰轻声提醒铁璧道:“别忘了,潘局还等你的回信呢。”

    谁想这铁璧一听“潘局”二字还来劲了,昂首道:“急什么,审完了再汇报不好么?这小子还不是慑于我们强大的天罗地网,哼,想来个投机取巧?什么投案自首,他身上的凶器呢?卷走的外逃资金呢?避重就轻,跟我玩这一套……”

    秀梅如噎了糯米团一般伸缩了一下脖子,那铁璧见吃瘪了她们,这才转身往楼下蹬蹬而去,剑峰忙不迭低头跟上……

    秀梅连脸部肌肉抽动一下的力气也没了,垂着双手木然地进了屋里,明仁赶紧倒了杯温水,送到陡然疲软地瘫在圈椅里的秀梅手中。

    秀梅抬也没抬头,接过那杯水,一气喝了下去,喘了会儿,道:“回来了?”

    明仁将严莉要亲自来,还请来胡苹这位专家等事宜简而又简地说完,秀梅疲然地点着头,超乎寻常地仅仅去擦了把脸,就转身进了卧室……门关的刹那,明仁心头一动,猛然觉着她后背躬起,发髻缭乱,颈脖低垂,像极了记忆中自己奶奶年老的背影……

    转眼一宿已过,明仁起床刷牙时,见洗脸池上丢着毛巾,还散落着几片柠檬片也没收拾,猜想姑妈一早擦完脸不知又急着张罗什么事去了。

    明仁转悠着来到楼下,见秀梅、若兰、冬梅陪着闲云、野鹤两位法师伫立在秋风里,李兼仁垂首拱立在那辆为若兰新购置的轿车车门旁。

    若兰正对秀梅她们兴致勃勃道:“……这回佛会,真善、和合两位大师全都到场,没想着两位法师有这么大面子……”

    野鹤听着那几句肉麻的马屁话时,似喜似忧,流水似的双目望望边上站着的冬梅,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双手合十,闭目忏悔……闲云却像个听话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没事人,仰望着小福楼后面的那片天空……

    秀梅见客套多了无益,就请两位法师上了车,让若兰、冬梅相送,自己和明仁目送着车子远去……

    秀梅呆望着虚无缥缈的前方,嘴里道:“下午去看看郑老爷子,你玫瑰阿姨又来电话了,看样子老爷子这回真病得不轻呢。”返身又去处理公务了。

    明仁总觉着这两个尼姑有些怪怪的,既像是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又亲眼见这些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的人,却依仗着那些泥菩萨、纸佛经,到处掺和凡人俗事……

    突然一辆熟悉的车子出现了,明仁勾勾地看它到了眼前,后座门一开,秋萍昂着头,春风拂面地迎着他来,见并非猜想中的群群,明仁失望地避开她那双不时在自己脸上扫射的傲气目光,看着那辆车又规规矩矩地停往停车场去了。

    “明仁哥,怎么呆呆地站着发愣?对谁望穿秋水呢?”秋萍咧出那副洁白的牙齿来了,道:“听说你们昨晚劳苦功高,把大名鼎鼎的严老师、严老总都请动了,这不,我得安排召集那帮土包子接受再教育呢。”

    明仁实在看不得她那副轻狂样儿,冷冷道:“大家都是五湖四海出来混的,别土包子、土包子的那么难听地叫着。”

    “呦,我倒忘了,我也是山沟沟里出来的,也土得掉渣,哪能跟你们这些城里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比呢。”秋萍终于出现了嘲讽的口吻:“我们可没有什么娇妹妹、星妹妹的一大群一大群粉丝围着,我这土包子也只配召集召集底下那些土包子听训话呢。”

    明仁似乎闻到了空气里已散发出的一股酸臭之气,便丢了一句:“小肖昨晚回来了,没去看你?”

    秋萍腿一跺,杏眼一翻,恼道:“我和他还有什么关系?从今往后,我和他丢开手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别看我笑话,可想当初你也对我说过什么?你敢作敢当么?你和小肖半斤八两,都是没出息的孬种,我鄙视你们!”

    明仁回避着秋萍开始湿润的眼光,听到她沙哑的嗓音,逃一般地走开了。

    明仁来到停车场,见一个熟悉的大个子钻进了绿萝的休息室……

    明仁缓步走过绿萝的休息室门口,就听里面绿萝怒道:“……别跟我赌神发咒的,我不听!你自个儿扪心问问你自己,和那些个骚狐狸精在一起被我看见的情形还还少吗?”

    “又怎么了,我不都写过保证书了,哪会再犯?这几天不是庄总临走时关照,她要用车,我得满足么,是公事。”龚勉沮丧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别跟我面前装正经,我问你,昨晚你在哪里?那么晚了,你们泡酒吧、逛大街也是公事?还等着你们搂着抱着上床是吗?”停顿了一下,就听里面有东西往门口扔来,绿萝继续吼道:“滚!谁稀罕这龌里龌龊的东西,你们索性王八对绿豆的在一起,我算看透你了,你真不如阿三,人家几年如一日,风里来雨里去的……滚!”

    这时,门口退出来半个身子的是龚勉,屁股朝外,浑身颤抖,也大了喉咙道:“早知道你看上了那个三寸钉,他早晚得挨枪子(一语成谶啊),你等着守活寡吧。”

    “哐嘡”,就听什么东西扔到门口,那龚勉麻利地跳将出来,气鼓鼓地逃走了。明仁小心地路过那扇门口,见绿萝埋头趴在那张八仙桌上抽搐着,一只手不时摸着桌上能够着的东西往门口扔来……

    明仁草草吃完饭,到窗口要给秀梅打饭,真巧范韶出来巡查,见明仁吃了还要带一份全素的,早猜着是秀梅的,忙向他招手,明仁会意,就往后厨而来。

    到了后厨门口,那范韶带着歉意让明仁等在门口,嘴里道:“实在是怕了莲莲那位姑奶奶,她要看着我让他人进来了,非让我难看三天不可,如今女人们都翻了天,得罪不起啊。”说着进去,重新洗了一套不锈钢餐具,盛了几口饭,端出凉心菜一份,泡汤菜一盅,红着脸道:“这些都是刚才给那两位仙姑(他称呼得奇怪)特意做的,用了各类菌子熬的高汤,多了两盅,一盅留给莲莲,一盅就孝敬你姑妈吧。”

    明仁见他细心地用保鲜膜遮蔽了饭和菜,谢过,就给秀梅送来……

    一进秀梅办公室门,就听秀梅提醒着秋萍道:“……你们也别瞒着我,那些乌七抹糟的烂事别给我查实了,我眼睛里可不揉沙子,别忘了你们小红楼开张的本钱是怎么来的……”

    “吴董,正因为欠着一屁股债,想早些还完么……”

    秀梅看着明仁送饭来了,挥挥手让秋萍走了。

    秀梅边吃着饭,边思索着什么,明仁听着墙上时钟的走动声,终于憋不住问:“什么事又惹你生气了?这秋萍如今翅膀硬了,恐怕也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秀梅警觉地盯了明仁一眼,并不吱声,低头将只吃了一半的饭菜推到一边,接开那盅汤来,夸道:“这倒合我口味。”拿了小勺连汤带料都吞进了肚子里,喃喃对明仁道:“小明,你可不知,从前我看着她能干、爽利,是把经营管理的好手,所以委以重任,不过,最近发现她越来越急功好利了,原本我倒体谅一位女孩子经营那些个娱乐场所也不容易,所谓常在河边走哪得不湿鞋,……可我最近风闻许多歌厅、迪厅贩毒、吸毒的厉害,我不得不时常敲打敲打这些人,我也苦口婆心地拦着你,不让你常去那种地方,就是怕你沾了这些东西,特别是毒品,这可是倾家荡产、断子绝孙的东西,唉,什么天翻地覆、换了人间,说得好听,连那些冻死的苍蝇不都活过来了?”

    明仁听了大气不敢出了,替她收拾了碗筷,洗净了搁在冬梅办公室那张饭桌上,此时,秀梅已简妆完毕,两手空空地出来。

    明仁好奇地问:“我们就这样空着手去?”

    秀梅道:“我早想好了,快走吧,趁这个辰光,市里交通空些。”

    两人一下楼,绿萝车子已然静候,两人上了车,一前一后坐了,秀梅紧盯着身边的绿萝,愣了会儿才说:“开车。”

    车子停到了步行街边上的小马路,明仁急促地对绿萝道:“想吃什么?别饿坏了自己,不值得。”

    绿萝抬头白了他一眼,不过露了一丝笑容道:“买杯鲜榨果汁吧。”

    秀梅也似乎意识到什么,对快步跟上的明仁道:“绿萝怎么了?今天你们没人惹她吧?”

    “我们怎敢招惹她,生些小闷气是有的,有人传她胖了,不正减肥么。”明仁掩掩藏藏地回答着。

    两人出了小马路,直奔对面的南国风味酒家,原来秀梅早订了一桌半成品菜肴,一取就得,明仁又抓紧带了杯凤梨汁,两人很快又回到车上,明仁递过果汁,那绿萝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秀梅边上关心道:“冷——别噎着。”

    绿萝这才放下杯子,问:“还去哪儿?”

    秀梅说明去向,车子开始穿行在离这步行街不远的地方,一到这时辰,路上的行人渐渐又多了起来,车子开开停停,秀梅低了头打起瞌睡来,明仁身边放了两大袋东西,只得用手护着,两眼瞅着窗外:那些熟悉的老房子几乎消失殆尽,偶尔断断续续剩着几栋,也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不过,这城市的上空没有遗憾地弥散着雌性的芬芳,最吸引眼球的还是那些光怪陆离的美女,个个都如干柴烈火一般,一改娇生惯养的娇弱之身,面对着冷风寒流,短裙、夏裤照样上身,恍如隔空还在热带的海滩,难得遇着几个穿劳动布裤子的女孩,还真怀疑自己是否遇上了乞丐窝里跑出来的一帮乞丐婆,裤子上那一个个破洞中露出的粉白的皮肤提醒着你,那是一种破落的美,堪比李神仙的铁拐,朱皇帝的讨饭碗,只有她们贴身穿着,那才叫潮流时尚。

    明仁正一饱眼福之际,绿萝终于将车停在秀梅指定的地方,秀梅脑袋晃动了一下,一睁眼,看着就是熟悉的小路边……绿萝依旧待在车里。

    她们两人下车走过一条马路,随着拥挤的人流来到一家饭店的包子部,那个买包子的队伍排成一字长龙蜿蜒至路口。

    明仁争先探头往店里望去,除了人山便是人海,秀梅等在路旁,一个五大三粗的小子背对着她挪了过来,手指含在嘴里,望着那些俊男靓女揉揉抱抱做亲热状地经过身边,想着自己孑然一身,含含糊糊地痴笑道:“□□,都是□□,有种脱了裤子,何必遮遮掩掩的……”挪着挪着一下撞到秀梅的背上,秀梅瘦弱的身子趔趄地摇晃着,发出“啊呦”一声。

    明仁一回头,赶紧先扶住了秀梅,那家伙盯着他们看一眼,逃也似地跑了。

    秀梅回过神,见明仁盯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就问是谁?

    明仁疑惑地答道:“好像是薄德的那个精神病儿子……”

    “怎么可能?他会穿得如此整齐,一人跑到市里来?”秀梅一时也不信。

    两人还想说什么,一张熟悉的脸终于出现,阿金嫂满头大汗地拎着两大袋包子拼命从店里挤出来,明仁赶紧上前接过一袋,阿金嫂整个身子这才从人群里剥离在明仁面前,没想到,她也穿了一条紧身短裙,足蹬着一双高统靴,中间暴露着两段如刚刚扒了皮的藕腿,春色满面地站定了脚步,谁想一不小心,又被后面蜂拥而入的人撞了一下,阿金不由柳眉一竖,刚想开骂,不过碍着秀梅她们的面子,只能苦笑道:“啧啧啧,你们看看,跟不要钱似的,吴董,那鲜肉月饼实在没法买,这时节,那家店比这还人来疯呢,下回我一定专门买了给你尝尝。”阿金嫂边客套,边摸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就听她有些气呼呼道:“又去看西洋镜,也不看紧点,自己去找,丢了才好呢。”

    等她挂了手机,秀梅有些过意不去,非要让她上车搭一段路,阿金摆摆手,道:“我也买了一袋包子,给那些老街坊捎过去的,我还逛会儿街,吃了晚饭再回去呢。”

    秀梅见她说得实在,又急着走,也就不再坚持,同明仁坐上车离了这繁华昌盛之地,一路往郑家而来。

    郑玫瑰亲自来开的门,一脸倦怠,见了明仁他们,那张憔悴的脸蛋才楚楚一笑,迎了他们正要进去,绿萝说自己想去附近逛逛,郑玫瑰招呼她道:“等会儿过来吃饭啊。”

    秀梅动动嘴皮,毕竟没再说什么,三人进了院子。一边走,郑玫瑰一边就与秀梅滴嘀咕咕道:“自打那保姆走了之后,后面聘的都不合意,你看连开个门都叫不着,就知道躲在房里玩手机、看电视……唉,不说了,都是我妈作的。”

    三人进了门,大厅里昏昏暗暗,就听着书房里传来很大的电视机声音,那位丑脸黑皮的小保姆正站在书房门口,不时往里探头,抄着家乡话嘀咕着什么,见玫瑰她们进来,就匆匆过来,道:“呦,这老爷子吃饭就吃几口、药也不肯吃,赶紧送医院吧。”

    “别胡说,刚从医院回来,他又没什么大病,客人来了,快去泡两杯茶。”玫瑰一脸愁云地将她支走,像多久没见着闺蜜了,挽着秀梅胳膊又唠叨起来:“你看看,连吃药也要我操心,烧菜就只会放盐,也不知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本地的住家保姆难请啊,赶走了玉簪嫂,这下好了,完完整整的家分了三块,她陪了宝贝儿子住新别墅去了,就剩我还得伺候这老顽童。”

    “那把玉簪嫂再请回来啊?”明仁插了一句。

    “小孩子家别乱说话!”秀梅语气坚决地制止了明仁。

    “唉……”郑玫瑰看了一眼明仁,道:“我也想过,哪敢啊,恐怕也未必全是捕风抓影、空穴来风……难怪我母亲编出许多闲话来,最近我帮着清点老爷子的卧室和书房,少了不少东西,打电话问她,她不是说打碎的,就是说老爷子送人了,老爷子如今糊里糊涂的,问也白问,我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啰。”玫瑰拉着秀梅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继续道:“那个坏了你们家庭的女人,最近倒着实下功夫拉拢我们,这不,我妈鲜格格给她们带了小的去了,也顾不上这里老的,只苦了妹妹我呢。”

    “她原来那套房子呢?”秀梅不经意问了一声。

    “还会便宜谁?还不是她爹妈?我哥那个软骨头,她们夫妻吵架,床头一和,还不是大把钱往那坏女人的娘家扔?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结婚用的那套别墅,不也是我哥给搞定的?就当我妹妹像外人,给我的别墅定在你那儿,说什么我和你关系好,让我多陪陪你……”

    “那再好不过啊。”秀梅朗朗笑了起来:“按我和戴大姐的设想,那里就是我们姐妹聚会的场所,正好我们又可以做伴了。”

    正在此时,书房里传来郑老爷子一声洪钟似的提问:“谁来了?也不告我一声?”

    郑玫瑰赶紧伸手打住秀梅的话头,靠近那扇刚被保姆打开的门,大声道:“你不是叨叨着秀梅、小明么,她们来看你了。”

    “喔,那还呆在外面鬼触毛逼的干吗?真是乱弹琴!”

    郑玫瑰回头轻声对秀梅她们说道:“间歇式耳聋,这会儿听力又恢复了,真拿他没办法。”

    明仁被郑玫瑰推着往屋里来,明仁先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一闻,差点没背过气去——一股馊酸味、烟臭味直冲着鼻子里钻,明仁本能地一缩头,吸了一口门外的新鲜空气,那郑玫瑰早察觉到了,快步走进去开窗通风,秀梅、明仁这才进门。

    郑秀窝在沙发里,正聚精会神地端详着电视机,那电视机里正放到老板与不愿替他顶罪而被解雇的部下的一段对话。

    “我可去告你!”那部下强头倔脑……

    只听那老板窝在朱红色老板椅里左右转转,不屑道:“告我?你在我这里做了那么久,你屁股上的屎擦干净了?再说,我这身价,我这人脉,我俩要是坐了牢,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我么……你就怎么看着我把死的改成活的,无期的变有期的,三五天后保外就医……你还是乖乖地把事情兜下来,还有一大笔补偿金给你老婆、孩子呢,滚吧!”

    那部下看样子还是不服。

    那老板再次警告道:“告去吧,某某是我朋友,某某是我亲戚,你个瘪三,就凭你兜里那些钱,去告发我?等你告赢了,你那条小命儿早没了,我还一分钱不给你了,信不信?!”

    “啪!”老爷子手掌狠狠砸在皮面的沙发上,发出一记清脆的响声,如同屋里的人都被挨了一记揍,明仁把头往脖子里缩去,就听老爷子脱口骂道:“造反嘛!哪有理可讲?!”然后用很重的家乡口音道:“跟这帮龟孙子讲理,真是对牛弹琴!乱弹琴么!”(玫瑰也喜欢弹琴)

    这一句把郑玫瑰浑身震颤了,秀梅她们只得停留在门口处,如挨着训的学生……那电视镜头又切换到另一个镜头——出租车司机方向盘前晃悠着一块神不神、佛不佛的牌牌,还坠着鲜红鲜红的盘长结。

    更吓人的一幕出现了,那郑老爷子从沙发上弹射起来,一下子马趴在厚厚的地毯上,不住地叩头请安,嘴里连连叨叨:“我有罪!我罪该万死!”然后那张抬起的脸面上老泪纵横,悲切之情如丧考妣……

    秀梅她们赶紧都一拥而上,左拖右拽地将他扶到沙发上,老爷子冷静地喃喃自语道:“回大山里去吧,天变了,还是家乡安全……”

    这时电视机里跳出一段神经兮兮的广告,一对跳草裙舞的老头老太不停地扭动着屁股……老爷子实在憋不住,将遥控器透过他们三人的人缝,向电视机扔去,不知触动了哪个按钮,那电视机又切换了一段广告,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故作高贵的声调道:“帝王般的尊荣,皇家般的享受……”

    老爷子拼命地咳了起来,那只刚扔出过遥控器的枯手在空中使劲地抓了一把,然后无力地落到自己的腿上,嘴里嘟囔道:“知道斯芬克斯之谜吗……许多事啊,慢慢来,不着急,秀梅,帮我拿条毯子过来盖一盖,冷……”

    郑玫瑰见他认出了秀梅,欣慰地将秀梅、明仁买了老饭店的包子、在南国酒家订了菜肴一一说了,果然,老爷子杠杠地兴奋起来,指着桌上那堆盘碗道:“这是人吃的?看我老了,不中用了,我这条船还没沉呢……快,快,把包子先给我吃一口。”

    明仁赶紧递过那个袋子,老爷子一把夺过,拽在怀里,摸出一只包子往嘴里塞,郑玫瑰埋怨道:“你慢些吃,别又噎着,吓死人的……”

    老爷子两三口吃完,又摸出第二个包子,边咬边笑咪咪对明仁道:“你是我的好孙子,会做菜么?别让她们烧……”说着挤眉弄眼指指门外。

    明仁刚想回答,秀梅对他微微做了个摇头姿势,明仁会意,只点点头,老爷子更高兴了,郑玫瑰趁机道:“您先吃包子,还热乎的呢,您呀,天天唠叨着秀梅、小明,真来了,又不请她们坐……”

    “对对对,坐坐。”老爷子塞进了最后一口,不顾那只油腻腻的脏手,用力在自己沙发的扶手上拍了几拍,秀梅实在看不下去,从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蹲在沙发边帮他擦起手来。

    这时门口那个小保姆探身进来,端进一把椅子来,谁想老爷子眼尖,马上腾出手来朝她一指,喊道:“有没有规矩了,保密制度还要不要?没见我们正开会吗?”

    吓得那小保姆马上扭头跑了,郑玫瑰劝上几句:“她是一个保姆,有什么保密不保密的?”

    老爷子倔着脑袋道:“保姆?更该管!身边人管不好还行?我没让她进来,她能随便进?”

    秀梅直起身来,去接了两把椅子进来,老爷子换了副面孔,慈眉善目地让她们分两边坐下,郑玫瑰趁机将书桌子上的盘碗都收了,老爷子似乎也看见了,有些着急道:“哎,哎,我晚上还吃呢,别浪费了,想当年……”

    郑玫瑰不耐烦道:“你不刚嚷着我们晚上吃新鲜的么?不收拾,厨房里盘碗都没了……”

    秀梅朝玫瑰使劲眨眨眼,嘴里对老爷子道:“她们哪会浪费呢,放冰箱罢了……”

    老爷子似乎安静了许多,不时地耷拉耷拉眼皮,秀梅朝明仁使过眼色,两人把他扶到床上,就听他盯着电视机里的人物,迷迷糊糊道:“老领导,我马上就来见您,聆听您的教诲……”他的头一歪,挨着枕头就开始打起了呼噜。

    秀梅朝电视机画面看了最后一眼,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里那个前呼后拥、身旁有人打伞的大人物给摁掉了……众人轻手轻脚地全退了出来。

    玫瑰请他们上了二楼,自打郑虎搬了出去,有一间归了玫瑰,改成了练琴房,与原来的卧室打通了,玫瑰让她们进去坐,秀梅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是爱干净的,就道:“我们别处说话吧。”

    “没关系,你们俩本来就是我一家人,等会走了,大不了我换个床单,洗衣机一甩就得。”

    明仁多少年没踏进过玫瑰的闺房了,多少有些好奇,得了玫瑰的盛情,就抢先而入,眼前出现了熟悉的一幕,古典洋派的梳妆台、玻璃厨、雕花大床……还有一扇通往隔壁的雕花小门。床头上方显眼地挂着一幅五彩逸飞的油画,明仁细细品味起来:一男孩伸小手托下巴半身趴在半开的陈旧窗台上往画外看来,窗台边的墙壁斑斑驳驳,露出陈年的青砖,边角又有黄绿泛陈的树叶,加之洒在男孩半边身上那懒懒散散的暖光,正是秋冬季太阳落山的感觉,那男孩微皱着眉头,是期盼着父母的归来?还是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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