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楼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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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檐铃的声响。

    令嘉几乎就要怀疑自己是否猜错时,一道声音自顶上传来:“你怎么来了?”

    令嘉不禁咋舌。

    居然还真就在屋顶上!这楼可是有二十多丈高啊!要从这摔下去,十成十重新投胎,下次能不能投个这么好的胎就不一定了。

    燕王殿下还真是半点都不惜命啊!

    为萧彻的大胆感慨了一会,令嘉答道:“林女官告诉我殿下在这的。”

    过了一会,上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哦。”

    从这毫无感情的回应里,令嘉听出萧彻压根不想理她。

    她不以为意。

    不想理就不想理吧,这样正好少事,他要理了,她还得烦恼该怎么劝呢!

    令嘉不再理会屋顶上的那人,兀自搬了张凳子到窗前坐下,俯下身趴到窗沿上,仰望着天。

    天上星河流淌,耿耿璀璨。

    在傅家,星象是必修的课程。夜晚行军,能为军队指向的只有天上的星辰。

    故而,北疆的傅宅里专门修建了一座高楼,虽不如这座观星楼一般雕梁绣柱的,但供子弟作修习星象之用,已是足够。

    令嘉小的时候被张氏看得太严,那时她的脾气还很有些不驯,常与张氏发生争执。

    每次争执之后,来哄她的人都是她的四哥傅令启。傅令启用的最多的哄法就是带她去那高楼,指着漫天的星辰,给她讲故事。

    三垣二十八宿,每颗星子背后的由来,他都能信手拈来。

    “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上元天庭太微宫,昭昭列象布苍穹……下元一宫名天市,两扇垣墻二十二……”

    指星划月,声音清朗。

    令嘉不觉沉迷,一不留神满腹怨气就消融在这声音里。

    令嘉幼时常常觉着,她的四哥若非生在傅家,很适合去作市井茶楼里的一位说书人。

    惊堂木下,满堂喝彩,岂不比那为将为帅的威风百倍?

    可惜他终是傅家子。

    “……燕连南海尽属宋,请君熟记有何难。”

    三垣说尽,令嘉无言。

    三垣之后,还有二十八宿,可是还未讲到二十八宿,她的四哥已然做了无定河边的一副骨,马革里的一具尸。

    “南北两星正直悬,中有平道上天田……”

    就在这恍惚间,忽有人替她接着念了下去。

    令嘉猛然抬头,入目的依旧只有一排边檐。

    “……器府之星三十二。以上便为太微宫,黄道向上看取是。”

    悠悠念完二十八宿,这道声音说道:“好端端的一首《步天歌》念到一半就不念,王妃耐心未免也太差了些。”

    “剩下的一半没学过。”

    “那教你星象的那个老师还真是失职。”

    “……是很失职。”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令嘉忽地问道:“殿下的星象是谁教的?”

    星象为玄胜旁道,且有引人入虚之意,哪有人敢授皇子此道。

    “……皇祖母。”

    “宣德皇后学识还真渊博啊!”

    “是家学渊源,《浑天书》是皇祖母生父作的。”

    “《浑天书》是什么?”令嘉虚心请教。她星象知识只有区区半首的启蒙用的《步天歌》。

    “……皇祖母生父单讳‘晦’。”

    令嘉愕然。

    许晦,德宗一朝的钦天监监正,精通天文历法、阴阳易数,以善断天数闻名天下。他作的《天历》算尽百年天数,沿用至今,无一不准。可惜许晦作完《天历》后,就辞官回乡,销声匿迹。

    不过真正让令嘉对这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爹曾说过的一桩往事。

    她祖父还在世时,曾与许晦有过一面之缘,许晦当日曾与她祖父下判言:“满门之祸即在眼前。”

    她祖父大惊,忙问:“可有解法?”

    许晦答:“祸兮,福之所倚。”

    她祖父又问往后。

    许晦答:“福兮,祸之所伏。”

    令嘉听后差点没笑死,只觉得这位许真人好生狡猾,自家祖父实在好骗。

    天底下的哪有什么事是不能叫这两句说尽的。

    令嘉好奇问道:“许先生不是道家真人吗?未闻他有娶妻生子。”

    “曾外祖母早逝,曾外祖父觉得是他私窥天数的报应,为免牵连子嗣,就将膝下两女分别过继给他长兄和舅兄。”

    令嘉评论道:“这安排好奇怪啊!不应该过继给一家的嘛?”

    顶上的人久久不语。

    数年后,许晦长女嫁德宗第五子,后母仪天下。次女嫁入莱国公府公孙氏,可惜夫妇早逝,留下的一对儿女被许皇后接入宫,亲自抚养,和许皇后的子女一起长大。又过数年,许皇后将外甥女配给了次子魏王。后太子英年早逝,魏王继位东宫。

    正是如今的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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