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独闯特区(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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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即使等到天明也是徒劳。因为九号那天,丁香所在的舞蹈队代表学校在外参加舞蹈比赛,当晚不回学校。

    石松的脸被风吹得已经没有了感觉,小雨夹着细碎的雪花落在头上、肩上,似乎也落进了心里,冰冰的、湿湿的。他有些沮丧地慢慢往回走,因为没赶上公交末班车,他很晚才到家。石松轻手轻脚地进门,却发现家里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他打开灯,看见卧室的门大开着。他的心一紧,不详之感袭来。他迟疑地走向父母的卧室,看见墙角整齐的堆放着很多白色的布,旁边的缝纫机上有半成品的胸罩。正在这时,门口传来重重地敲门声。石松转身快步去开门。

    “石松,你总算回来了!你爸他……”邻居大妈一脸的焦急和疲惫,似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措辞。

    “我爸怎么了?!”

    “你爸晕倒,救护车来了,把你爸送去医院……你到哪去了,你妈急坏……”

    “哪家医院?”石松打断了大妈的话。

    “省立医院。哎呀,我一直等到现在,看到你家灯亮了,就赶紧告诉你一声。唉!这可怎么是好……”

    “谢谢大妈!”石松急急忙忙地关上大门,在细雨中往医院飞奔而去。

    石松拼命地跑,不知道在雨中跑了多久,心里只有一个念想:父亲一定不能有事!一定!

    石松跑进医院,看见重症室外的母亲,分开才几个钟头,她似乎老了一圈。妹妹大声埋怨着哥哥:“哥,你到哪里去了!”

    “爸怎么样了!怎么会昏倒?”

    “脑溢血,还在急救……”

    “爸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石松有点难以置信。

    “哥!”妹妹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上大学,家里借了钱。爸为了还债,为了凑齐我俩下学期的学费,他周末去拉煤。爸血压高,却舍不得花钱买降压药,一直不听医生的建议不肯吃……”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别说了!”母亲低低地声音打断了女儿的话。

    “妈,我是你儿子!还有什么要瞒着我?”石松满脸的水,不知是雨是泪:“小妹,你说。”

    妹妹哭着说:“现在厂里有人待业在家。妈妈从批发市场买白色棉布,每天晚上用缝纫机做胸罩,周末到城隍庙卖给商铺挣点钱补贴家用。妈还请店铺老板打听,哪里需要人工织毛衣的,以后真待业了,妈还想帮人打毛衣……”

    “妈,这都是真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石松心如刀割。

    “还不是希望你在外面能专心读书……”妹妹已经泣不成声。

    石松把正在抹着泪的母亲紧紧拥在怀中。妹妹最终抱着母亲和浑身湿透的哥哥一起痛哭。

    这一学期,父母在为自己筹钱还债,自己却在思念着丁香。自己都不能自食其力,拿什么给丁香?父亲晕倒时,自己却守在丁香的宿舍楼下。养子何用?石松穿着湿衣服坐在急诊室外面的凳子上,任凭自己的体温一点点的降下来,肌肉因为寒冷禁不住地打颤,心因为父母之故也随之绞痛。他依然那样呆呆的坐在那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一些内疚。他就这样在自责中渡过了一夜。

    那晚,父亲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石松也重新规划了自己和家人的生活。

    打那天起,石松不让高血压的父亲再喝一滴酒、拉一次煤。因为父亲体弱,家里的经济更加拮据。他一边加倍努力学习,一边打几份工挣钱,不仅维持自己的生活,还要资助妹妹的学业。石松为了省下路费,也为了不中断打工,后三年的学业,他寒暑假只跟着顺风车回家探望两次。平日里,只靠打电话问候父母的身体和家里的情况。

    一月十六日,石松永远记得这个日子。丁香的十八岁生日,他差点因为儿女之情而失去了父亲。那一天,他知道了作为长子肩上的重担,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今后的路还很长。大学里,他再没有找过丁香。

    车窗外大幅的广告牌上赫然写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石松的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此次南下,他要抓住国家政策的机遇,支撑起四口之家,不让父母再为拮据的生活愁眉不展。他要规划自己与丁香的未来,待再次返乡,他一定当面表白。石松挺直腰杆,精神一振,新的挑战开始了。

    石松刚刚到了深圳,为了节省开销,他和校友找了一处3人同室的地下小旅馆。房间没有窗户,枕头总是湿嗒嗒的,毛巾毯被洗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彩,摸上去油腻腻的。同住的都是单身汉,房间里散发着汗臭味和潮湿被褥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ωωω.χ~⒏~1zщ.còм <

    石松进出于大大小小的人才招聘会,凭借优异的成绩,和两年多的画图经验,进入了一家地产公司的设计部。他知道建筑系学生大多去设计院画图或者去规划局做公务员,以进地产公司为耻。正因为如此,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地产公司才可以凸显,才更容易被领导赏识。但这需要胆识和魄力。

    很幸运,石松遇上一位耐心、负责的师傅。师傅不仅教他大量的工程知识,也一直鼓励他挑战学生时代不可能接触的业务。石松渐渐明白,社会大量需要的是,能把一件事情有条理按时保质完成的人,至于创造力和个性,那是少数情况才需要的。

    石松在单位,因为很多事情需要摸索完成,但他又不想耽误事情,工作三个月,加班三个月。没有周末,每天一直忙到深夜十一二点下班。

    石松意识到同事关系再也不像同学那样单纯。做事前经过深思熟虑,必定事半功倍。

    项目徐经理开始留意这个口碑很好的优秀生,逐渐让他多参与方案设计,多到工地跑现场,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

    一次宴会,徐经理带上石松,要同投资人谈一个重要工程项目。喝酒,是迅速拉近与陌生人关系的媒介。一轮酒敬下来,石松已感不胜酒力了。对方谈兴渐起,徐经理示意石松主动出击。石松硬着头皮举杯奉陪,却又担心酒后失态会捅篓子,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洒脱与睿智。

    酒尽人散,送完客人,徐经理拍着石松的肩:“年轻人,酒桌如战场,书生气太重不行。要多磨练。”

    “徐经理,我真不会喝酒……”

    “还要多锻炼啊!”说完,徐经理带着失望的表情走了。

    石松站在原地,如石压心,胸口沉沉的,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深吸口气,生生地把怨愤和不平压了下去。

    独自默默地走在街头。人来人往,霓虹闪烁,一些打扮入潮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涌向酒吧。夜,在繁华的都市,味更浓。南方的风轻吹着,温湿的,石松却游离地走着,因为酒精作用,头有些晕、有些疼,但心似被人牵扯着,更痛。人无完人,难道经理不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谁又能面面俱到呢?

    仿佛身在另一个世界,有母亲慈爱的脸庞,有父亲期许的目光,有妹妹爽朗的笑声,有丁香清纯的笑容。周围的热闹,与己无关。他孤寂地走着,更显落寞。

    抛弃温暖的家,异地孤身一人,与陌生人合挤在一个屋檐下。砸了辛苦挣得的铁饭碗,而前途渺茫。为了生计和资助妹妹上学,石松偶尔还在帮设计院的朋友画图纸赚点外快。他能闯出一翻属于自己的天地,给她一个灿烂的未来吗?她,一切可好?石松心里自问。

    眼前浮现出那个少女的身影,修长的腿,在桂花树下微笑,笑脸越来越清晰,瓜子脸上如墨的眼睛,凝视着他,清澈纯净。丁香的笑容如无形的手抚慰着他此刻的心。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的微笑是他航行中的一盏明灯,是克服艰难的一种动力。

    “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那几个字被书法者写得苍劲有力。石松第一次到丁香家,进门就看到这幅堂屋里的中堂对联,牢牢地记下,并时常鞭策着自己。

    石松知道自己在公司要有个靠山,他必须依靠徐经理,所以需要了解经理的喜好。帮助上司拿到项目、完成工作,是他的价值所在。石松抬起头,重拾精神,迈着坚定又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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