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毁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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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岚直视褪色的远山时,它们都会朝着他滑过来,这让他头晕脑胀,除非他用虚空把自己包起来。有时候,空灵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自行潜入他的脑中,但是,他像逃避死亡一样逃避它。与其和那令人不安的光芒共享虚空,他宁愿忍受眩晕,他宁愿瞪视着眼前褪色的土地。不过,他尽量避免看任何太遥远的东西,除非它就在眼前。

    胡林集中精神嗅着气味,脸上挂着僵硬的表情,像是在竭力忽略痕迹所经土地。当嗅探者确实意识到周围的景色时,他会吓一跳,把双手在外套上擦拭,然后向前伸着鼻子像只猎狗,眼睛闪亮,忘记其他一切。洛欧消沉地坐在马鞍上,每次向四周张望时都皱着眉头,耳朵不安地抽搐着,自言自语。

    他们又经过了一片烧得焦黑的土地,就连在马蹄下嘎吱作响的土壤都是被烤焦的模样。烧焦地带有时候宽达一里,有时候只有几百步宽,全都是东西走向,笔直得像箭。有两次,岚见到焦痕的尽头,一次是从上面踩过,另一次是从旁边经过;那尽头是锥形的。至少,他看到的尽头是这样,不过,他怀疑其他焦痕也是一样。

    在艾蒙村家里的时候,他曾经有一次看过沃利艾丁为安息日装饰大车,涂上鲜艳的颜色作为背景,在周围画上复杂的蔓叶花样。在边缘处,他会用刷子画一道条纹,开始是细线,但是随着他加在刷子上的压力加大,线会变粗,然后当他放松压力时,又会变成细线。那就是这里的地面的样子,如同一张被人用巨大的火焰刷子画上条纹的画布。

    焦痕之上没有生命,只有一些烧焦的生命告诉他们这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此刻的空气中,没有丝毫焦烟的残留,即使他探身出去折下一根黑色树枝来闻,也闻不到一点焦味。很久远了,但再也没有人来开垦这片大地。在边缘处,黑色变成绿色,绿色变成黑色,干脆如如刀切。

    而大地本身,虽然地上长着青草,树上长着绿叶,却跟焦痕一样死气沉沉。一切都褪了色,宛如洗得太多、晒得太多的布片。岚见不到也听不到鸟雀和动物的声音。空中没有猎鹰盘旋,地上没有狩猎狐狸吠叫,没有鸟儿歌唱。没有兔子在青草中沙沙钻动,没有松鼠点缀树上的枝桠。没有蜜蜂,没有蝴蝶。好几次,他们越过小溪,尽管多数小溪都位于一道深沟之中,溪岸陡峭,马匹不得不滑下去然后在另一边爬上来,但是,溪水都很浅,也很清澈,只有马蹄踩过之处搅起一点泥泞。可是,从来没有鲤鱼或者蝌蚪因为这骚扰而游动,水面上甚至连跳舞的水蜘蛛或者滑翔的草蜻蛉都没有一只。

    幸好,水是可以喝的,因为他们的水瓶不可能永远支撑。岚先尝了一口,让洛欧和胡林等着,看看他没事,才让他们喝。是他把他们卷进来的;这是他的责任。水清凉湿润,可是,仅此而已。它淡而无味,像是已经烧开的开水。洛欧做了个怪脸,马匹也不喜欢,甩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喝下。

    这里还是有一丝生命迹象的;至少,岚觉得一定有。他曾两次看到天空中有一道像是用云朵划出的细线。那些细线笔直得不自然,但他想象不出是什么东西能画出那样的线。他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这些线。也许,他们没有看见,胡林专注地追寻痕迹,洛欧自顾自皱眉沉思。反正,他们没有说起。

    他们骑马走了半个上午,洛欧忽然一言不发地从大马背上跳下,大步走到一丛巨人帚前。它们的树桩裂成许多粗壮的树枝,僵硬笔直,离地不足一步高。树枝顶部再次分裂,变成长满树叶的刷子。它们的名字由此而来。

    岚拉着红走过去,正打算问他在做什么,但是,巨灵的神态带着一种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的神色,使岚没有作声。洛欧盯着巨人帚看了一会儿,把手放在一个树桩上,开始用低沉柔和的粗重嗓音歌唱。

    岚曾经听过一次巨灵一族的树木之歌,当时,洛欧对着一棵将死的树木歌唱使它复活,他还听说过歌木,那是通过树木之歌从树木身上不造成伤害地得到的木材制品。洛欧说过,这种天赋正在消亡;他是如今少数几个拥有这种能力的巨灵之一;这正是歌木更加珍贵更受追捧的原因。以前他听洛欧歌唱时,就连大地似乎也在歌唱,但现在,巨灵几乎是在羞涩地喃喃念着他的歌曲,而大地则轻声与他和应。

    那似乎是一首纯粹的歌曲,只有曲调没有歌词,至少,岚听不出歌词来;如果有歌词,那么它们就像倒入溪流中的水一般,与曲调揉合在一起了。胡林屏着呼吸目瞪口呆。

    岚不知道洛欧究竟在做什么,或者,是怎样做到的;歌曲虽然柔和,却如同催眠一般迷住了他,充满了他的脑海,几乎跟虚空一样。洛欧的大手沿着树桩抚摸着,歌唱着,用他的歌声和手指爱抚着它。此刻,树桩不知如何变得更光滑了,就像是他的手指在塑造它。岚眨眨眼。他很肯定,洛欧手中的树桩曾经跟其他巨人帚一样顶上长着枝桠,但是此刻,它的高度超过了巨灵,顶部圆滑。岚张大嘴,但是,歌声让他沉默。这歌曲是如此熟悉,他似曾相识。

    突然,洛欧的声音提升到了顶点几乎是感激的赞美诗然后,结束了,就像微风一般缓缓平息。

    哎呀,胡林吸了一口气,一脸震惊,哎呀,我从来没有听过任何像哎呀。洛欧的手中,拿着一根手杖,跟他一样高,跟岚的手臂一样粗,表面光滑反光。树桩原来所处的地方是一丛新生的枝桠。

    岚深吸了一口气。总是有新的事物,总是出乎我的意料,而且有时候,并不可怕。

    他看着洛欧上马,把手杖横放在身前的马鞍上,心想,他们都在骑马,巨灵为什么想要一根手杖?然后,他再看看那手杖,跟洛欧一比,它显得比刚才小。他看到洛欧拿它的方式。一根铁头木棒,他惊讶地说道,我不知道巨灵也携带武器的,洛欧。我们通常不带,巨灵的回答几乎可说是简略,通常。代价总是太高。他掂了掂那根巨大的铁头木棒,厌恶地皱了皱宽鼻子,哈门长老一定会说我多此一举,但是,岚,我并不只是鲁莽或者轻率。这个地方他抖了抖,耳朵抽了一下。

    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了,岚说道,尽量装出自信的样子。洛欧却像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万物都是相连的,岚。不论是生是死,不论会否思考,万物都是互相契合的。树木并不思考,但是,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这个世界有一种一种感情。我无法很准确地解释究竟什么是快乐,然而岚,这块大地因为一件武器的诞生而高兴。高兴!愿光明照耀我们,胡林紧张地念着,愿创世者的手庇护我们。即使我们回归母亲的最后拥抱,光明仍然会照亮我们。他不停重复这句祈祷,就像在念一句保护他的咒语。

    岚抑止自己四处张望的。他绝对不会抬头看。就在那一刻,空中又有一道烟痕一般的细线,如果再去它,他们三个就会被彻底击垮。这里没有东西会伤害我们,他坚决地说道,而且,我们会提高警惕,做好提防。他想嘲笑自己,竟说得如此肯定。他对一切都无法肯定。但是,看看其他人耷拉着穗子耳朵的洛欧,竭力什么都不看的胡林他知道,他们其中至少必须有一个人能做出肯定的姿态,否则,恐惧和疑虑会把他们全部打倒。时间之轮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行。他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这跟时间之轮没有关系。这跟taveren或者艾塞达依或者龙神没有关系。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仅此而已。

    洛欧,你完成了吗?巨灵点点头,遗憾地搓着铁头木棒。岚转向胡林。你仍然能闻到气味?是的,岚大人。我闻到。那么,让我们继续追吧。一旦找到菲恩和暗黑之友,哈,我们就可以像英雄一样回家了,带着给马特的匕首,以及瓦勒尓之角。胡林,带路。英雄?只要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就已经满足。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巨灵平淡地宣布。他拿着铁头木棒的样子像是预料很快就不得不用上它。

    我们反正也没打算留在这里,不是吗?岚说道。胡林笑了一声,似乎把这当作玩笑,但洛欧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最好不要,岚。可是,当他们往南走的时候,他看得出自己假设他们可以回家的轻松态度还是使他们俩稍微打起了精神。胡林在马鞍上坐得稍微直了一些,洛欧的耳朵似乎没有那么萎蔫。这并非让他们知道自己也害怕的时间或者地点,所以,他把恐惧埋在自己心中,自己跟它对抗。

    胡林把他的幽默惦记了一个早上,不停地喃喃念叨,反正我们也没打算留下,然后呵呵地笑,弄得岚很想叫他安静。不过,将近正午时,嗅探者真的安静下来了,摇着头,皱着眉,岚发现,自己宁愿胡林仍然重复他的话并且发笑。

    痕迹出了什么问题吗,胡林?他问道。

    嗅探者耸耸肩,一脸困惑。是的,岚大人,可是,也可以说不是。到底是还是不是。你跟丢了吗?就算是,也没什么可耻的。你一开始就说过它很微弱。如果我们找不到暗黑之友,那我们就找另一根石柱,回去吧。光明啊,最好不要那样。岚让自己的脸保持平静。如果暗黑之友可以来了又离开,我们也可以的。我没有跟丢,岚大人。我仍然能闻到他们的气味。不是跟丢了。只是只是胡林一歪嘴唇,一口气说完,只是,岚大人,我觉得感觉像是,我只是记得有气味,而不是闻到有气味。但是,我不是的。一路过来,我闻到许多痕迹,许多许多,还有各种各样暴行的气味,有些是新鲜的,几乎是新鲜的,只是跟其他一切一样褪了色。今天早上,就在我们离开洞穴没多久,我可以发誓,就在我脚下踩着的地方有数百人被屠杀了,而且就在几分钟之前发生,然而,那里没有任何尸体,草地上除了我们的蹄印之外什么都没有。一次像那样规模的屠杀不可能不把地面弄得千疮百孔并且血流四处,但是,什么都没有。全都是这样的情况,大人。但是,我是在跟踪他们的气味。我是在跟踪。这个地方让我的全部神经都紧张兮兮。就是这样。一定是的。岚瞥了瞥洛欧巨灵的确时不时会冒出最奇怪的知识可此时他的样子跟胡林一样迷惑。岚用比自己的感觉自信得多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尽力了,胡林。我们全都很紧张。你就尽全力跟踪吧,我们会找到他们的。遵命,岚大人。胡林纵马向前,遵命。然而,直到天黑,仍然没有任何暗黑之友的踪影,胡林说,气味更加微弱了。嗅探者不停地喃喃嘀咕着记得。 /

    没有踪影。真的没有踪影。岚的追踪技巧比不上乌鲁,但是,双河的任何男孩都应该拥有足够的追踪能力寻找失踪的绵羊,或者晚餐用的兔子。他什么都见不到。在他们到来之前,似乎没有生命曾经打扰过这片土地。如果暗黑之友就在他们前面,理应有一些迹象。可是,胡林不停地跟着他声称闻到的痕迹走着。

    太阳贴近地平线时,他们在一个没有烧焦的树丛里扎营,吃鞍囊里的食物。白面包、干肉,用无味的水冲下;干巴巴的,离好吃差得远了,几乎不能算是一餐。岚估计,他们的粮食大概可以撑一周。在那之后胡林吃得很慢,很坚决,而洛欧,一歪嘴把他的食物吞下,就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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