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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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异常的梵音佛法环绕着整个大楼,阿修罗恶鬼自十八层地狱下一个个发出呼啸。夜半三更,一个贴满了红色佛经符咒的小卧室里,是一个躺在床上,穿着身睡衣被捆着的高中女生。

    屋内恶臭。她一身流淌到床单上的大汗,双腿抽搐不停,头像癫痫病一样抖,她的舌头往外伸出,肚子挺着,用两手两腿支撑着身体的扭动。

    她的卡通睡衣没能扣好,能见她的肚子是一层薄薄的白色肚皮,一划开里面没有血肉,心肺,只有白骨。

    大红色的符咒贴满了她的脑门,嘴和手脚。在她的身边站着三个人。这三人没有露脸,但看打扮是父亲,母亲,和一个抱着玩具娃娃的孩子。

    此时,这三个人正捧着手中的一块块红色肉块在往床上的疯女孩嘴里塞,而这时,这满嘴是肉的女孩也绷紧肚皮后,一下手舞足蹈了起来。

    “啊!!菩萨!!救命……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啊!菩萨!!求求快来救救我吧!!”

    就是这大叫声,令七楼祭坛中的女孩眼珠子都变红了。在口中那人肉的供奉下,她的头发一下变白化为了厉鬼。紧接着,和方定海斗法中的女具也像是收到了妖法的供给般,顷刻变得巨大了起来。

    女具本无形态,是由那七楼女孩和三妖才化形的。

    所以在静止的空气中,有一道邪门的红。这金和红,使常人都无法睁眼,一时,屋内有两种颜色的法力在对抗。

    浮坐的年轻僧人,和浮立的魔女。一人一妖在都拼死斗法。

    伴随着‘碰’一声,六楼的墙面被撞倒,这常人所看不见的大妖和方定海发生着极为可怕对撞,而它的原形也跟着从七楼追溯到眼前的方定海脑子里出现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妖呢。若说她的身材,这该是一个极美丽诱惑,就连一般沙弥见了怕都会沉沦的女人躯体。

    但她的头,却是一个妖的样子。

    因这女妖的头,足有人的两倍大。但这颗头不称作头,只是一个梭形的灰色倒锥。

    这就是具——名为器具,亦是她姓名一字的由来。

    而女具本身的皮肤灰白,没有眼,没有鼻,唯一在脸上能被作为嘴的地方是一个大口子,内里是一排锯齿状的牙,一条细长的淡白色舌头往外伸出。

    它行走的方式,就是爬行。因它的肚子和祭品一样是朝天挺着,‘两手’‘两腿’稳稳地支撑着身体,而在这器具化为的怪物的肚子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肚皮,那薄到能被手指一划开的身体里,没有血肉,心肺,十足恐怖。

    这一幕也恰如佛经中所云。

    红颜,白骨,色相双法,愚笨蒙眼。世人只知双眼中所看到美,却不明美和恶双重并立,以妖魔之语和妩媚之形谋害世人的女妖,就是这吃人的女具。

    只是这女具,到底是八部众之一的大妖。若是不另外想办法将七楼的那个祭坛毁掉,这深不可测的一个洞府他一个人还是没法一次性解决。

    所以将这一切看得分明的方定海也没有继续在今晚僵持,而是,先抬起手臂收起生死轮,接着,他就拿上自己那只登山包一下飞跃,撞碎窗台玻璃跳了下去。

    这一撞,人从六楼就掉下去了。和高空坠落被折断了双翼的白色鸟雀似的,一刹那眉心的皮肤被划破,脸色虚弱失血一片的方定海身后碎玻璃化为了一块块光亮坠落,唯有他的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旁边的金属栏杆。

    【“菩萨……回来……菩萨……”】

    女具见这个漂亮和尚要跑,从楼中化作一团红雾还要追出来,那个梭形的灰色脑袋从玻璃里探出时,一条淡白色的舌长头也伸向了和她身形相差巨大的活人。

    见此,面朝上方紧闭双眼,悬挂在大楼上的方定海却一只手抓着包,一个挺腰后翻就跃上了旁边的栏杆。

    等人一个大步跳下高层。半空,只见美貌僧人飞身用双臂力量支撑跃下,同时整个身子如同雪一般一下子飞出楼顶。

    这一刻,堪称命悬一线。女具还在楼层中间跟着他一起发疯似的往下爬。

    若是慢一点,他就要死在这里了。所以紧接着,方定海一只脚踏出半空,等借助水管力量往下单手攀爬,随后,脱手甩开女具的他一个猛地从空中半身旋转落下,肩膀上的包险些飞起掉下去,却被一只手给抓住,又冲开楼层,就从六楼坠落了。

    一辈子没下过山,第一次下山就遇上这种生死因果的漂亮僧人这今晚一场盲眼下的大劫。就算掉在楼下单元房的水泥地上,他一个身体本身不同于常人的佛门弟子怕是都得全身性骨折。

    可令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当他耳边刺骨的风呼啸响起,这夜半三更的,他的人却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过路停下的一辆车的前车窗上。

    伴随着刺耳警报声,刹车声和玻璃碎裂声,浑身一下子都变得断裂的方定海只一只血淋淋的手扒着人玻璃上,一张雪白纯净的脸上都是血,面色抽痛地倒了下去。

    疼。

    好疼。

    这陌生的感觉涌上大脑的一刻,没有七情六欲的年轻僧人终于是第一次从石头一样麻木地心脏中传来了这样陌生的感觉。

    可他没有朋友。

    没有亲人。

    他只是一个断绝了情爱的出家人,这世上谁都可能在这种时候得到来自别人对于自身疼痛的呵护,唯独他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般。

    永远不会有人来问一个出家人疼不疼。也永远不会有人来问一个出家人苦不苦。

    而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完完全全感觉到心中的疼和苦是一种什么样感觉的年轻僧人临要闭上眼,那车内同样一脸意外的对方有和他对上一眼。接着,那有着一双令他觉得熟悉眼睛的人才对他发出一句语气变冷的呼唤。

    “方定海?”

    “你这是怎么了?”

    ……

    “喂!”

    “醒醒!”

    “和尚!该死!你疼不疼!喂!”

    这不是幻觉。

    真的,有一个人来救他。

    那个人……真的在亲口问他,疼不疼。

    竟然。

    ——又是,顾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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