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刘氏
牢房外，一虬髯汉子又忍不住问身旁头戴幕篱的女子：“阮姑娘，您真的要一个人进去吗？”
那女子微微一笑，“恩，我一个人就好了。”
对方无法，暗叹一声，冲牢头点点头，牢头将钥匙交付给那女子后，两人便并肩走到不远处。而留在原地的那女子听到里边的响动，慢慢敛起笑容，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锁，走了进去。
阳光刺射进来，照的黑暗中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谁，是金玲吗？还是府尹老爷？刘悯躺在床上，不甚在意地想到。话已传到，晓得唯一的孙女终身有托，她无牵无挂、无忧无愁，竟连生死都可坦然视之了。 /
对方没有说话，安静地几乎连气息也没有。
刘悯转过身体，眯着眼睛看去：“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她道。
“是你！”刘悯忽然起身，尖酸讥道，“怎么，金玲去找你了？知道怕了，阮小姐？”
笑月幽幽一叹，“她确实去找我了。”
刘悯冷笑一声，正待说话，却忽然目光一凝，她眼看着面前的“假阮小姐”解下兜帽，鼓足的劲一下子瘪了下。
“你……你！”
笑月眼看着呆愣、惊恐与畏惧交织出现在刘悯脸上，竟叫这一张朴素的、苍老的脸庞呈现出一种如恶鬼般可怖的模样。
她轻轻一笑，颇有些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怎么，还记得我吗？”
“你……你……”刘氏瘫软在地上，惊恐万状。
笑月看着她忆起往事，忽然有些惆怅，“我没有想到，原来那一天的事，不仅我记得那么清楚，你也始终没有忘记。”
往事席卷而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刘悯哀嚎一声，嚯的一下扑到被子里，堵住耳朵，捂住眼睛，她不要听、不要听。
“我总想，是不是我不好，否则我的祖母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所以……后来我知道身世后，就忽然松了一口气。想：原来是因为这样。”将这些话说出来的一瞬间，让笑月忽然松了一口气，仿佛陡然间卸下了包袱，连骨头都松快了起来。
“你认为我不该活下来，即便活下来，也该永远带着你给我的伤害。”
“但我知道，我没有。”
刘氏依旧埋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但笑月已经不在意了。
她走到门口，忽然笑了笑，道：“我曾经有机会杀你，但我没有
“所以今天，我又何必杀你？”
那一团缩在角落里的被子永远埋在黑暗里，但已没有人在意了。
……
笑月走出来时，天已破开熹微。冬日暖阳煦煦，光明合在五指之间，笑月忽然轻笑一声。十一年的执念、心结，到此刻终于消弭。
她摊开手，冲安一案道：“给我吧！”
安一案一愣：“什么？”
“夜明珠啊！”笑月理所当然地道，“当时暂存在你那里的，现在我要走了，你得还给我。”
安一案哭笑不得，只好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绣着云火金纹的绣囊，笑月接过，才忽然发现自己光秃秃的夜明珠竟已大变样，不仅穿了一个如意吉祥结，更有了一个窝。
“这绣囊织法细密，更足足叠了五层，即便是再深的夜也不会透光，正可拿来放夜明珠。”安一案一顿，不解问道：“阮姑娘何不杀了……她呢？”
“安捕头不是捕头吗，怎么也喊打喊杀的？”
笑月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带了些许释然的恬静：“……其实那一天，她只刺了我一次。”
——所以只有一道疤。
早霞丽初日，清风消薄雾。
她戴上幕篱，冁然一笑：“一切到此为止吧……按律处置就好，不必再生波折。”
余音袅袅，人已飘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