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三一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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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烟尘腾起。

    沈书眼疾手快,朝拨转马头正要离开的将领挥手大叫:“韦将军,留步留步。”

    一身铁甲坐在马上那人只得下马来,韦狄把缰绳交给手下,脸上挂了笑,越众而出,洪亮的声音从数十士兵后面传出。

    “沈大人,纪将军。”

    士兵们让出一条路来,手中各自还执着兵器,警惕地防备营门外的暴民会冲进来。

    乡民散去一小半,另有一些人在营门外徘徊,沈书等人已入内快半个时辰。

    “哎,你们大人什么来头?”有人袖手缩肩,挨到刘青身边打听。

    刘青只顾喂马,旁边一口石井周围湿漉漉的,地上却没有青苔,系着的绳子被磨去了毛刺,显然常会有人使用。刘青打了水饮马,把桶洗净,哗一声泼水出去。

    旁边几个人连忙跳开,一时间闹成一片。

    刘青重新打了一桶水,掬起水洗脸,宽了武袍,顿时引来不少人看他,只因刘青其貌不扬,更无纪逐鸢那股势如破竹的锐利杀气,然而他的背肌腹肌却齐整得近乎漂亮。

    一双双眼睛或明目张胆或暗中观察地朝他这边看,刘青擦完身,晾着膀子,坐到方才纪逐鸢等人站过的石头上,一条腿搭在那面鼓上,一手枕在脑后,背靠大树,开始睡觉。

    渐渐有年轻的乡民向刘青围过来,还有人摸他的腹肌,刘青睡得鼾声如雷,拿草戳他鼻孔也不醒。少年郎们反而起了好奇,此时陆陆续续又有人离去,渐渐地只剩下了十几个人还在军营外守着。

    “咱们还不走?”少年当中一个人问。

    “再等等,看他们还出来不。”说话者是柳奉元的弟弟,才只有十二岁,长得一张娃娃脸,与他哥迥然不同,牙齿不齐,犬牙就有两颗,一上一下挫着,是以他从来不张嘴大笑,生怕旁人会看见他的牙。但他皮肤极白,夏天跟少年们到河里去凉快,常被人按在草地上欺负。

    “那我们走了,你等你哥吧。”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郎吹了个口哨,就有一半人跟他离开。

    “奉亨,咱们走了。”最后一个同伴也离开后,柳奉亨打了个哈欠,小心翼翼地挨到刘青旁边,想学他那样,把手臂枕在脑后,靠在树干上打会盹儿。谁知刚朝后靠,冷不防就从石头上滚了下去,连滚好几圈才停下来。

    柳奉亨爬起来,呸了两声嘴里的土,一抬头就看见打盹的壮汉已经醒来,仿佛觉得他十分有趣,觑起眼睛笑得嘴都快包不住牙了。

    柳奉亨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上来。”刘青说。

    柳奉亨爬到石头上去,刘青问他是谁,为什么还不走。

    “我哥在里头。”柳奉亨理直气壮地说。

    “柳奉元?”刘青道,“你叫柳什么?”

    “你叫什么?”柳奉亨本想刘青如果不愿意说,他就不说自己的名字,谁知道刘青张口就来,仿佛名字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你们父母对元廷真忠心。”刘青听后说,“给你哥起名叫奉元,是指望他去做官吗?”

    柳奉亨白了他一眼,想敲一下刘青的头又不敢,拉下脸说:“乾:元亨,利贞。周易没读过

    “什么意思?”

    刘青一句话倒把柳奉亨问住了,他眉毛一皱,脸上隐有怒气,双手撑在巨石边缘,一屁股滑了下去,气哼哼地跑走了。噺⒏⑴祌文全文最快んττρs:/м.χ八㈠zщ.còм/

    刘青把腿一跷,复躺下睡觉。没一会,觉得身边有人,虚起眼睛看到柳奉亨又回来了,在他旁边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小圆脸气得通红,一边耳朵红得像充了血。刘青嘴角弯起,把眼闭了继续睡觉。

    沈书午饭也不留下吃,带人离开军营,韦狄直接把兄弟俩送到营门外,派一队人马送他们回县城。

    祝牛耳带人在家门外恭候多时,沈书才下马,便瞥见有个人被麻袋套了头,双手捆在背后,双膝跪地,身上穿的褐色布衣,脚上一双布鞋。

    祝牛耳一个眼神,家仆便把麻袋罩着的人一左一右两边胳膊架起,往前一带。这时沈书才看清那人跪坐的地方有血,仔细一看,他两条腿一直弯着,根本站不直。

    沈书心中一凛,冷着脸下了马。

    “沈大人!”祝牛耳朝前一跪,“这厮在城里四处散播谣言,找陈虎、吴新几个挑唆矿场附近的乡民闹事,人我已拿了,给大人发落。”

    沈书愤怒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你把人打成这个样子,还叫我发落什么?”

    纪逐鸢上前去,祝牛耳两个家仆勾着背,看也不敢看他,不由自主各自后退半步。

    纪逐鸢把麻袋扯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阮田整张脸肿得变形,鼻子烧掉了一块,半边脸肿着,一只眼睛眉毛睫毛残缺不全,另一只眼血红一片,直愣愣地垂头对地。

    “起先他不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手下把他折腾成这样……”祝牛耳在旁说。

    纪逐鸢扒开阮田的嘴唇,牙齿竟敲断了几颗,嘴里也都是血。

    沈书看得心惊肉跳,他嘴里黑红一片,纪逐鸢的手指卡开阮田的牙关,一嘴的泡,舌头焦黑。就算现在找大夫,医得了浮伤,说话吃饭都成问题。

    “哪个手下做的?”

    祝牛耳习惯了都是沈书同他讲话,乍然听到纪逐鸢发话,险些双腿一软。他一头是汗,跪在地上回话:“是林家用老的一个家仆,说在衙门里当过差,审人特别有一套。”

    “刘青,带两个人,去把这个人给我带过来。”纪逐鸢冷冷道。

    “哎,纪将军,也是我要问的……”祝牛耳还要求情。

    沈书心内一股寒凉之意,久久不散,走到祝牛耳面前停下脚步。

    祝牛耳侧过身来面对沈书,求告道:“阮田煽动乡民围攻军营,实在罪无可恕,原也是死罪,处死之前,自然要拿到他的供词,问清楚共谋。这……私围军营,哪朝哪代,也是死罪,林放不过是心急,还请大人看在小的在矿上日夜辛劳的份上,看在郑管家办事的苦劳上,恕了他的罪……”

    周遭树上垂死的秋蝉嘶哑地鸣个没完。

    沈书脸上不断出汗,只觉得身上发冷,他看着祝牛耳一脸做作的为难,面无表情道:“证词何在?”

    祝牛耳连忙道:“林放已着人送来,在小人书房里,大人辛劳,想必也累了,不若先稍事休息,吃两杯好茶,小人立刻亲自给大人送到房里去,让大人舒舒服服端坐着过目。阮田吐出来的还不止这一件,这小子知道的事儿还真不少。”

    沈书一言未发,先回院子里洗脸,衣服没换,就在房里坐着。纪逐鸢好像进来说了句什么又出去了,沈书有点恍惚,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纪逐鸢回来,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进来。”

    “沈……大人。”柳奉元一脸苍白,被遭受过严刑拷打的阮田吓得不轻。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尾巴,柳奉亨在他后面不住推他,柳奉元回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消停。

    “进来吧。”沈书有点疲倦,从桌子下面拉出两张圆凳,让柳奉元和柳奉亨两兄弟坐。

    柳奉元极难启齿,想来想去,正要开口时,听见沈书说:“你想劝我不要追查下去,阮田反正已经这样了,跟死了没什么两样。陈虎、吴新二人带头放火围攻军营,把几个首犯处置了事,对吗?”

    柳奉元嗓子眼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沈书恢复了平静,抬头看他,淡道:“你平日在乡里,听过红巾军的事吗?”

    “那谁不知道,常遇春大将军百战百胜,徐达爱兵如子,吴公所到之处,禁止捎粮,红巾军还一路打到山东去了,把那些老爷们打得屁滚尿流。”柳奉亨兴奋地大叫道。

    “小孩子你懂什么!”柳奉元劈头盖脸一顿吼。

    柳奉亨不敢说话了,圆圆的眼睛里都是不服气。

    “终究红巾来咱们这儿,也没有占了地方去,我听说应天打下来之后,都在屯田种地。七月将至,今年大家都能吃个饱饭,我们这里不行,靠铜铁度日,半年没下地,人人心里犯嘀咕,吃了上顿没下顿。咱们这小地方,唯有祝、林二人握着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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