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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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苦想,慢慢写字。

    伏传已经写过一次今文,算是胸有成竹,且知道谢青鹤授课时态度温柔,并不会呵责训斥,情绪上也放松了许多。他做功课很认真,偶尔也会问问谢青鹤,大师兄你看我这个字写得好不好?

    谢青鹤便会认真看一眼。

    写得真不错的,他就点点头。

    写得一般的,他就接过伏传手里的笔,照着伏传的字形风骨,写个纠正好的例字。

    唬得伏传两眼眨眨:“大师兄的字与我这么相似?简直像是我自己写的。”

    谢青鹤不禁失笑。

    伏传才醒悟自己犯了蠢:“大师兄只看一眼,就能仿我的字形?”

    “写得多了,略有些心得。”

    谢青鹤并不炫耀书道。

    他在寒山时主要是练武修行,字也写得少,十五六岁时,一笔字也不比伏传高明多少。

    架不住老要入魔,十有六七次都要去考个功名,要不这平头百姓的日子太难过了。既然要读书,难免要写字。正儿八经就是写得太多了,生生练出来的。

    凭他这一笔字,只要考官能看见他的墨卷,哪怕文章写得狗屁不通,也能在朝堂混个位置。

    ——官,只能当一时。字,足以留千古。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多得不值钱。又有几个脍炙人口、名留青史的书圣?书道娴熟潇洒到谢青鹤这样地步,会不会做文章都是次要的了。

    伏传眼露崇拜艳羡之色。

    不过,他好歹还记得要做功课,也不敢信马由缰跑题千里,继续跟谢青鹤聊写字的事情。

    谢青鹤半点不拘束他,想做功课做功课,想问字就教字,间或给他添点茶,又多点了一盏灯放在书案上,还能盯着伏传的功课,见他写得差不多了,就指点下一句。

    待伏传写完了第二遍古文,谢青鹤从头看到尾,倒也不必重新检查。

    “这就不能再提点你了。”谢青鹤捻起墨条,重新给伏传研了些墨汁。

    第三遍要抄秘本。

    显然是要伏传默写,不能给他听写。

    秘字类似于符箓,书写的时候非常消耗精神,谢青鹤誊写秘本时都极其艰难,常常大半天也写不了三五个字。伏传知道该怎么写,就是写着很痛苦。

    伏传咬着牙坚持写了三个字,时间就过去了半个时辰,额上冷汗又淌了下来。

    谢青鹤微微皱眉。

    他录秘本费时耗力,是因为他大部分修为都用来镇压群魔,纯以凡人之躯勉力为之。搁云朝身上就快了许多。伏传的修为自然还比不得云朝,可也不该写得这样痛苦。

    ——不易者,神仙父母,皆大师兄。

    这个秘字已经卡了许久,总也写不好。

    谢青鹤已经看出来了,伏传的难处不在于耗费精神,而是没练好守心的功夫。写这个秘字时,他一直都在胡思乱想。涉及到“大师兄”的几笔时,意乱神散,精力飘忽,怎么都写不出来。

    偏偏这又涉及到小师弟自身体悟,不大好直接指点。

    谢青鹤耐着性子陪伴,仍旧不去催促,连微蹙的眉头也是一瞬抚平,不露一丝焦躁。

    然而,熬的时间长了,哪怕谢青鹤不吭声,伏传自己也焦虑了起来。他用手肘擦了擦自己的汗水,咬住笔尾,又突然站了起来。

    谢青鹤并不干涉他如何发泄静心,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第一次总是会艰难些。”

    伏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终究还是从花瓶里拿出那根鸡毛掸子,跪在谢青鹤跟前,咬牙道:“求大师兄指点。”心猿意马难以拘束,先前他也说了自己春梦的内容,只能先认罪,再求助。

    谢青鹤将鸡毛掸子轻轻一抛,重新飞入了花瓶中。

    伏传不解地抬头。

    “这与守心功夫没多大关系。你只须想一想,是神仙父母,还是妾妃玩物?”谢青鹤说。

    伏传所守的道,从很小的时候就已认定,那时候的他压根儿就不懂人事,怎么可能在道心之中怀揣春情?守的是神仙父母,录入秘字时想的却是那场春梦,自然没法儿心神合一,必然笔力不济。

    偏偏伏传困在其中,一时分不清所思所欲。

    谢青鹤才说一句,就如当头棒喝,瞬间将他惊醒:“我明白了!”

    他回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凝神,三两笔就将这个秘字写成。

    字成的刹那间,凡墨泛起灵光,一瞬而逝。伏传毫无所觉,谢青鹤看着那缕灵光飞入伏传体内,也没有声张。如今伏传正在奋笔疾书的状态中,惊动了反而不美。

    前面四个秘字,伏传写了一个多时辰,后边二十一个秘字,也就花了一个时辰。

    写完已是深夜。

    伏传搁笔舒展肩颈,待墨水干了,才把自己的功课交给谢青鹤:“大师兄看!”

    谢青鹤并不看他写的秘字,说:“时候也不早了,睡觉吧。”

    伏传一愣:“啊?”

    才教了法本就睡觉?不是得带着行功么?第一次就让我自己修炼,不担心我走火入魔?

    谢青鹤已经铺好了床,说:“明日再教你炼化精元的法门。今夜仍是你休息,我替你看着。”

    “我得……”伏传想说我玄池空虚,还得练一练功夫,突然发现自己玄池深处传来的饥渴与不足都已经消失了,而且,念头刚刚兴起,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内视了!玄池中也多了许多真元!

    “大师兄,这是为什么?我明明没有修炼……”

    谢青鹤舀水洗笔,将书案稍作整理,解释说:“怎么没有修炼?这些都是白抄的么?”

    伏传已经开始玩弄自己玄池里多出来的真元了,控制着真元一会儿跑胳膊里,一会儿跑胸腔,四肢百骸玩儿了一阵,开始求诸体外,直接将真元凝聚于指尖,啪地打熄了一盏油灯。

    灯芯袅袅冒起一簇细烟,扑了谢青鹤一脸。

    谢青鹤额角的青筋,肉眼可见地鼓了鼓。

    唬得伏传连忙转过身去,七手八脚扑上床,咻地将被子盖在脸上。

    换了其他师弟如此调皮,早就被谢青鹤板着脸训斥了。唯独伏传格外不同。谢青鹤见他仓惶上床,竟又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将伏传抄写的字稿收拾好,将书案上的另一盏灯也吹熄。

    伏传捂着被子躲了一会儿,见谢青鹤没来问罪,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讪讪地爬起

    “大师兄。”他跟在谢青鹤背后。

    “大师兄比师叔还可怕?”谢青鹤不禁问他。

    二人以叔侄身份相处时,伏传对谢青鹤也很恭敬,照顾周到却不会这么小心。偶尔有些不周全的地方,只要谢青鹤不问,伏传就假装没有这回事,自动揭过。

    从师叔变成大师兄之后,伏传的态度就变得谨慎了许多,一个字的误会都恨不得解释一千遍。

    伏传被他问得更不好意思:“大师兄……不一样。”

    谢青鹤也没有问为什么不一样。

    这小孩都把自己当做道心来守了,旁人能比么?

    “第一次打灯没什么经验。这几日有空,我再教你怎么御意体外,下回打灯就不冒烟了。”谢青鹤并未责怪训斥,还顺着伏传的顽皮引导,也算是寓教于乐了。

    伏传恨不得抱住他高喊几声大师兄万岁,到底还是没敢上手,嘿嘿笑道:“哦。”

    “再不睡,天要亮了。”

    谢青鹤领着伏传上床坐好,照例为他炼化精元,并要求他先熟悉记录行功路线。

    感觉到双肾与两个球球熟悉的疲惫与紧张,伏传竟有一丝恋恋不舍:“大师兄教了我炼化精元的法门,以后就要我自己来了么?”

    “此法日夜行功,循循不绝,肾枢稍有精元即刻炼化,便没有破功的风险。”谢青鹤解释。

    由他帮忙炼化精元,只是个应急之策,也不算特别保险。

    伏传如今已经筑基,体能比从前强悍百十倍。随着修为的增加,精元滋生的速度也会日益加快。

    很快谢青鹤的帮助就会变得徒劳。

    ——才刚刚把体内精元化开,马上就生出新的精元,杯水车薪无用功而已。

    “守心的功夫不肯练,这法门也不肯自己练么?”谢青鹤是真有些生气了。

    伏传连忙否认:“练,练的!没有不练!”

    谢青鹤已把炼化的精元反哺给他。

    已经筑基的伏传已经比从前麻烦了不少,谢青鹤花费的精力比从前多了数倍。

    好在今日琴心舒展,吐出陈年淤血,身体心境都松快了不少,这会儿也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便稳稳地站了起来:“快睡了吧。”

    伏传举起两根手指。

    “睡觉。还要说几次?”谢青鹤问。

    “从前不曾留意。”伏传回味着指尖的浊气滋味,声音略低,“大师兄替我炼化精元,又将精元全部反哺给我……一进一出,我没有半分损耗。损耗的是大师兄的修为?”

    “我既痴长几岁,修为总是比你多些。”谢青鹤噗地打灭了屋内最后一盏灯,“睡觉。”

    他打灯时不见一丝烟火气,漂亮得让伏传眼睛都亮了一下。

    只最后两个字已经带了些警告的意味,伏传也不敢再叽喳,乖乖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

    “大师兄。”

    谢青鹤不禁想,这么下去也不行,明日还得教教小师弟,不要总是挑战师兄的耐性。

    ——彼此都要尊重才行。

    总是把师兄的话当耳旁风,你不睡觉也罢了,还不许我休息么?

    “也教我写字,好不好?”被窝里传出伏传隐带讨好与期盼的声音。

    谢青鹤很想硬邦邦地怼一句不好。

    可……

    偶像啊。

    偶像不能随随便便就生气,这样就很不道骨仙风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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