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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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请封。

    韩珠文年纪太小,让朝廷闭着眼睛将韩珠文也封为丞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朝廷也要体面。若朝廷没有体面,失去尊严,朝廷封下的官职也就不值钱了。不过,粱安侯已经被雷劈死了,丧事都办完了,人也埋了,他遗留下来的爵位,传给长孙韩珠文是完全符合礼法的。

    或者说,伏传会不会从韩琳、韩珲余下的兄弟之中,挑选一个相对合适的扶立起来?

    哪晓得伏传抵京之后,直接叩阙请封。

    ——他是替自己的请封。

    幼帝认为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还是被伏传震傻了。

    请封?

    封丞相?

    幼帝沉默了片刻,将目光求助地望向自己的宫监:朕记得小菩萨是个女的吧?是女的吧?

    然而,被他求助的宫监眼底也充满了不自信的困惑与怀疑:真的……是女的吗?好像是……但是看他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也可能不是?……是……还是……不是?

    幼帝打量伏传的身形。没胸,有点点屁股,但是男人也可能长那种屁股,喉结……没有喉结?还是站得太远看不清?还是藏在衣领里了?冬天穿得厚了些,看不大清楚……

    谢青鹤在宫中为幼帝授课时,偶尔提到伏传,都是称“我家小师弟”,“舍弟”。

    这让幼帝对伏传的性别彻底迷惑了。

    朝廷不可能封女子为丞相。可是,要幼帝去问伏传,你到底是草娘还是草郎……

    幼帝竟然不敢问。

    思来想去,幼帝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伏先生今日抵京,可曾回家见过苏子?这、这事……与苏子商量过么?”

    伏传温和一笑,说:“还没回家去见大师兄。陛下早些将诏书予臣,臣也好早些回家。”

    这就是要不到丞相之位,绝不肯罢休了。

    幼帝还能怎么办?当初韩琳逼他,要丞相之位,他不敢不给。韩珲逼他,要城乡之位,他还是不敢不给。轮到伏传也不是吃素的,幼帝敢不给吗?不就是个丞相吗?爱谁谁!

    伏传拿到授官的诏书之后,匆匆忙忙出宫回府。

    韩珠文与韩家几个年龄、身份都合适的将军,全都在伏府门前迎候。

    所有人都挺焦急的,小菩萨怎么一声不响就先去宫里了?这到底是给珠文请封,还是给别的几个请封,事先给个准信儿吧,大家也好排座次,搞清楚以谁为首啊!

    只有韩珠文神色冷静。他早已经得了伏传的密信,知道伏传要出山掌权。

    伏传拿着圣旨回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卷黄轴上,也惟有韩珠文上前为他牵马,问候道:“先生戎马辛苦。”

    伏传点点头,没有在人群中看见谢青鹤的身影,韩家诸人已哄然来拜。

    “今日不早了,我已请旨开府,明日各位可到丞相府议事,庆功宴也在明日。诸位心意伏某心灵,早些散了吧。”伏传只想早些去抱谢青鹤,没什么功夫与韩家诸人寒暄叙旧。

    韩家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韩珠文请封粱安侯,还是从韩琳其他兄弟中挑选一个请封丞相,自然是前者更有可能。

    一来韩珠文是韩琳遗产的正统继承人,二来韩珠文这些日子与伏府亲近,怎么选择总是有偏向的。哪晓得伏传提及丞相府,那就是韩家又要出一位丞相了?谁这么幸运竟得伏先生青眼?

    ——韩家内部彼此不服,那自然是没有特别出挑的人选了。

    韩玑忍不住问道:“伏先生,敢问是为何人请封?”

    伏传将在场守在最前的几人都扫了一眼,将手拍了拍韩玑的肩膀。韩玑不可置信,幸福得快要昏过去,其余众人都露出不忿艳羡之色,还有脾气激烈地差点就要出面询问,凭什么是他韩玑?!

    哪晓得伏传说道:“我若为你请封,他们可会服气?”

    韩玟马上喊:“不服!他凭什么?差点被人撂倒戳死在家里的软蛋!”

    伏传又指了指其他人:“我若为你们请封,想必也不会让其他人心服。”

    韩珍等人对视一眼,发现满眼憨批,除了自己,伏传为任何人请封都不可能让自己心服。想必在他人眼中,自己也一样是憨批。

    韩玑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那……是为珠文请封……丞相吗?”

    十三岁的丞相,是不是太儿戏,太不体面了些?

    韩珠文反问道:“先生为何不能自请为丞相呢?先生自南郡起就在我阿父身边充作谋主,在军中传授艺业、救治伤病,诸位叔伯阿祖,谁人不曾受过先生恩惠指点?既有才德,又有本事,先生为何不能掌军?”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伏传他是外姓人。

    这话韩家内部可以说,当着伏传的面就不能说,韩玑等人都有些尴尬:“倒也不是不能……”

    “诸位叔伯阿祖难道都忘了前车之鉴?我阿父刚刚去世,短短一个半月,叔父也在华安战死。群龙失首、人心动荡,家中险些寸裂。如此乱世之中,一位能保长寿不死的主公有多紧要,不必我来告诉各位长辈吧?先生本是清修闲散之身,也想端坐帷幕之后,若非半年之内死了两位家主,何至于非要请旨开府自行掌军?先生一片忧愁保全之心,诸位叔伯阿祖就不能再三体谅感恩么?”

    韩珠文自从得知伏传要开府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维护伏传的说辞,这会儿演得十分动情。

    他对韩琳没什么好感,对韩珲也就是一般般。说起父亲和叔叔的死亡,心里想的却是无辜惨死的印夫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动的是真感情,看着也不虚伪,说得韩家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小祖宗诶,长寿不死的家主是很重要,重点他得姓韩啊!

    别家长寿不死的家主,关我们屁事?

    可正如韩珠文所说,伏传跟了韩琳六年,为韩家立下赫赫功劳,又才从华安郡剿贼归来……最重要的是,这位武力值这么高,他要伸手夺权,谁敢不让他夺吗?谁敢出面找死?

    门前僵持一阵,韩珠文屈膝拜了丞相,韩家其他人也都闷闷地跟着施礼。

    不服,是真的不服,也知道韩家失权不妙。

    但是,没有人敢说不。

    待其他人都走了,伏传才摸摸韩珠文的脑袋,问他:“家里都好吗?”

    韩珠文点头:“家里一切都好。小先生,为叔父牵马是迫于形势。若能为先生牵马,弟子心甘情愿充作一辈子马前卒。家中上下我会看好,若有脏事,必不使先生为难。”

    这就是表忠心了。如果韩家上下有谁不满,谁想给伏传使绊子,韩珠文会替伏传清理门  天才一秒记住噺バ壹中文m.x/8/1/z/w.c/o/m/

    这样自然比伏传亲自动手体面太多。

    伏传很想留他吃饭,只是他与谢青鹤阔别数月,还是改了主意:“先回去吧。明日与你详说。”

    待韩珠文也告辞了,伏传才快步进屋,问身边的燕辰:“大先生呢?在何处?”

    谢青鹤在给伏传做饭。

    接风宴。

    虽说久别重逢,谢青鹤也没有搞得特别隆重,仍旧是三菜一汤,摆在花厅中。

    京城已经下过两场雪了,天寒地冻。谢青鹤可以寒暑不侵,他做的饭菜不行。正在弄汤锅的小火炉,伏传匆匆忙忙进门,掀开帘子就带进来一股寒风。

    “大师兄!”伏传直接跳上谢青鹤的背,骑在他身上,“大!师!兄!”

    谢青鹤单手托着他,感觉到身上的温热,笑道:“听得见,耳朵很好。”

    伏传一口含住他的耳朵,舌尖在他耳朵里转了一圈,又搂住他的脖子,兴奋地说:“大师兄我好想你。”

    谢青鹤居然还能把火炉里的炭夹好,安抚他:“大师兄也想你。”

    伏传见他要去端锅子,这才猛地从他身上跳下来,解下斗篷,脱下手套,连忙把放在一边的铜火锅端了过来,放平在小火炉上。

    谢青鹤闲下来看了他两眼,小半年不见,草娘的影子更淡了,越来越像真正的伏传了。

    伏传这才屈膝施礼,老老实实地磕头:“拜见大师兄。”

    “不必多礼。坐吧,吃饭。”谢青鹤从酒甑里舀了些温酒,“上回来信说要喝邱平酿,使人去兑了些,我吃着味道也不好,你尝一尝。”

    伏传捧着尝了一口,顿时撂在一边:“我吃着也不好。”

    两人坐在一起吃些汤饭,伏传心不在焉,眼睛锁在谢青鹤身上:“大师兄,是不是长高了些?肩膀也宽了这么多……”说着就忍不住伸手,扣扣索索地去按谢青鹤的肩膀。

    谢青鹤回头看他。

    伏传干咳一声,红着脸,说:“饭哪里都能吃,大鹤就……只有大师兄才有。”

    谢青鹤:“……”

    道侣之间互相满足是基本义务,伏传提出的要求这么直接明显,谢青鹤不仅心软,同样也很思念他。丢下没吃两口的饭菜,二人回了寝屋,从下午忙到半夜,伏传肚子咕咕叫了,才点灯弄吃食。

    “就要那口锅子。没吃的那个。”伏传一边洗浴一边要求。

    谢青鹤披上衣裳,出门去给他问。

    花厅里摆着的饭菜早就收了,因是谢青鹤亲做的饭菜,所以——被下人分吃得很干净。

    谢青鹤哭笑不得,只好用吊着的汤头,重新给伏传做了个不怎么费时间的汤底,将牛羊鱼肉都片得菲薄装盘,又洗了些菘菜、芫荽,拉了几张面片子,亲自提到了寝房里。

    两人坐在榻上,围着小火炉,咕噜咕噜吃火锅。

    这会儿伏传心满意足,稳稳当当地坐着吃东西,跟谢青鹤说这小半年的事情。

    他俩时常通信,倒也没有消息不畅通的情况。只是很多事情不能写在纸上,这会儿才能沟通。

    “……我那会儿愁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办。就躺在外边看月亮。看着看着,我就想起从前,那时候咱们在伏蔚那里,大师兄一直守着我,我在屋里睡觉,大师兄就在屋檐上躺着看月亮……想起大师兄,我就想起大师兄说,有事去找天上那位帮忙……”

    伏传将烫好的牛肉吃了满嘴,学着谢青鹤的样子打了个响指:“把韩漱石劈死了。”

    谢青鹤觉得他这个安排简直是神来之笔:“结果不坏。”

    “我今儿才听说,皇帝曾想请大师兄入朝做丞相。我细想一想,比我如今入朝更好。大师兄为何不肯接受?”伏传问道。

    “皇帝想要挖郑巍那几个,又怕陈阿姆和三娘出手清理门户,才会异想天开请我入朝。我若入朝当了丞相,郑巍必然随之受封,从韩家私兵成为皇帝私兵。”谢青鹤烫了几片白菜,自己吃了两片,也给伏传分了两片,“韩家一旦分裂,用嘴说不回来。翌日想要合兵,就得打仗。”

    伏传觉得面前的火锅都不怎么香了:“是啊。打仗,是要死人的。”

    沉默着吃了两口肉,伏传又问:“今日好像也没有看见阿奇古,大师兄放他回北朝了吗?”

    谢青鹤奇怪地问:“为何要放他回北朝?过两日是邓太后寿辰,他问我能不能回宫为邓太后贺寿,我准他去了。这会儿应该在宫中。”

    “他……不放他回去,北朝皇帝死了,不就……”伏传说着也觉得不对。

    真实历史上,北朝皇帝驼它乌颜会在五年后堕马而死,阿奇古被北朝各部拥为新君。

    可是,没有阿奇古,北朝难道就没有新君了吗?伏传不能容忍滥杀无辜的韩珲久居韩家家主之位,谢青鹤当然也不会让滥杀无辜的阿奇古回北朝称帝。

    伏传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说:“阆家写信来求和了。”

    阆绘是个难得一见的明白人,时机抓得非常巧妙。韩家上下都没看出伏传想要夺权,阆绘却能果断阆家撤回京城,对韩珲悍然下了杀手——关键是,他还不声不响地那次暗杀做成了。

    若非伏传太过开挂,一个炸雷劈死了韩漱石,韩家早已被韩珲的意外身亡搞得四分五裂。

    然而,伏传弄死韩漱石之后,去华安郡接收了韩珲留下的残兵与残局,阆家马上就撑不住了。若是不求和,伏传下一个要对付的,不会是相对老实的田家和萧家,必然是有杀主之恨的阆家。

    谢青鹤不意外阆家求和。

    阆家不止给伏传写信,也给京城的韩家将领、给谢青鹤写信求和。

    韩家不少手握兵权的将领都收到了阆家送来的重礼,许多韩家将领都处于“我当时就想拒绝他,可是,他给的钱实在太多了”的状态,虽然不可能主动跳出来给阆家说好话,建议放弃对阆家复仇的计划,但是,情感和态度上已经有了偏向。

    谢青鹤比较意外的是,伏传打算谈论阆家求和这件事。

    “你有想法了?”谢青鹤问。

    伏传点点头,说:“我强行收拢了韩家兵权,各处都不稳妥。不如休养生息两年,一来整饬军容,往手底下掺些沙子,二来我也想等一等。”

    伏传从来不把人命当儿戏。

    河阳世家的私兵不如韩家凶猛,也不是吃素的。他强行掌军,韩家内部还有不同的声音,这时候马上领兵去打阆家,很容易将帅不和、将令不行。兵败不仅会死很多人,也会严重打击他的威望,给他继续掌军带来麻烦。

    而且,一旦对阆家开战,田家和萧家也会有唇亡齿寒之感,闹不好就是直接三面作战。

    就算韩琳还活着,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对河阳党人下手。

    伏传想要休养生息的理由完全说得通。他请封了丞相,想把韩家私兵变成朝廷兵马很容易,为麾下将军一一请封,给他们的麾下士卒分派衙门就行了。

    一旦分配了衙门,朝廷招兵之后把人往里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谢青鹤想了想,问:“等天子大婚?”

    田贵太妃曾经想以天子婚事试探,被各方面联手镇压了下去。然而,幼帝终究是要大婚的。

    伏传想知道的是,幼帝究竟想娶田家的千金?还是想聘韩家的贵女?

    ※

    韩家几位家老都没休息,全都围在一起,“商量对策”。

    韩珠文已经彻底投降了,完全倒向伏传一边,这几位家老压根儿就没请韩珠文来旁听。可是,所谓商量对策,基本上都逃不过一句话——陈老太会杀了你。

    “可以送信给驻在外郡的大侄儿,让他听调不听宣!”

    “若是信被截了,陈老太会杀了你!”

    “明日我要去丞相府对他痛陈利害,告诉他既然不姓韩就不能……”

    “如今他摆明了车马要夺权,你去打他的脸,于事无补,陈老太还会杀了你!”

    “反正我受不了这窝囊气,他难道还能日日夜夜都盯着我不成?早迟一日我带着人马溜出京城,我也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我当土匪去!”

    “你若是没跑出去,陈老太马上就杀了你。你若是跑出去了,陈老太会撵出去杀了你!”

    ……

    总而言之,伏府武力强盛。

    你要是不服气,最好憋着。如果憋不住,陈老太杀了你!

    韩珍喃喃道:“琳兄在世时,为什么不把他娶了去?他今日就是个韩伏氏,我也认了。”

    此言一出,屋里好几个蔫嗒嗒、打着瞌睡的韩家家老顿时清醒了!

    韩漱云双手颤抖,难以置信地说:“他……她……她真是个妇人?女子?雌儿?!”

    韩珍被一屋子尖锐的目光吓着了,竟然也开始困惑:“好像……可能……是……的吧?”

    韩漱英猛地一拍案:“到底是不是?!”

    “应该是啊。当时好多人都知道,琳兄是要娶他的。不过他年纪小,琳兄家中也有夫人,也就没有正式提过嫁娶之事。我听说婶娘还去伏府下过聘,就前不久的事……为婶娘下聘的事,嫂子还气得服毒自尽,还是大先生救回来的……那他应该就是女的啊……”韩珍越说越肯定。

    就看见韩漱云浑身一阵抖动,白胡子颤巍巍地竖起,悄没声地软了下去。

    “哎哟,不好!老叔厥过去了!”韩珍连忙上前掐人中。

    人中虎口都被掐了个遍,韩漱云才悠悠醒来,老泪纵横:“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哎哟哟,这是要完蛋了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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