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甜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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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是个男人。

    他打开手机电筒,照了过来。

    骤然的光亮里,男人立在清冷的冬夜里,一身黑衣,站在光源尽头。

    下颌冷硬,眸底清亮,像个悲悯的死神。

    他低沉开口:“甜甜。”

    恍然之间,以为是幻听,壮胆的歌声停下来,倪布恬咬到了舌尖,在倏然尖锐的疼痛里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顾辞年?”条件反射叫出他的名字,她的心慢慢回落到胸膛。

    “不叫我顾老师了?”顾辞年用手机照路,走近了些,看她的眼神仍有观察。

    “顾老师。”倪布恬立即改口。

    顾辞年一顿,本要说出口的话就被她噎了回去。他眼角急不可查地向下弯了一分,“不过来吗?”

    “哦。”倪布恬这才挪动脚步。

    等走近了,才发现他眉梢未消的寒霜。

    男人目光在她冻红的鼻尖上停了一秒,转身带路,手机捏在指间,灯光从她脚下一路铺开,延展至前方。

    倪布恬步步光亮,又有人带路,彻底把心收回到肚子里去。

    然后思绪就莫名飞了——

    他刚刚站在树后?

    在打电话?

    那他什么时候发现她过来的?

    他应该没有听到她唱歌吧……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落着层浅浅的积雪,高跟鞋跟敲在石板上,发出咯咯的轻响,打破两人间尴尬的宁静。

    倪布恬始终落在顾辞年身后一步远,男人脊背挺直,长腿窄腰,步子大而果决,她神思回归,发现自己落得有点远,忙小跑两步跟上。

    “咚咚咚。”高跟鞋跟敲急了些,男人循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她小碎步一顿,动作静止,扯起一个职业假笑。

    顾辞年又回过头去,她忙抬脚跟上。

    她偷偷打量他的侧脸,线条紧绷冷厉,估计刚刚结束了一通不太愉快的电话。

    她边想,边刻意加快了步伐。走了几步后发现顾辞年竟被她落在了身后。

    是她走得太快了?还是他脚步放慢了?

    倪布恬悄悄放缓了步伐,两秒后,浅淡的冷杉气味从身旁慢慢萦绕过来,顾辞年追了上来。

    两人并肩走了数十米,到了巷子尽头,顾辞年在右手旁一扇朱红色木门边停下,抬手扣门。

    不急不缓的三下,门从里面敞开,一名身着制服的服务生低头迎上来,“您来了。”

    身后木门关闭,服务生在前方引路,穿过长长的回廊,倪布恬眼前骤然一亮,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灯火通明的中式庭院隐在这乌漆墨黑的窄巷中,让她有一种误入世外桃源的错觉。踩着卵石小路路过淙淙水流,她对这个庭院有了大致的印象。

    石水相伴,疏密曲直,一景一物都雅致考究,自在间错落出开阔的层次感,又将返璞归真的自然朴素发挥到极致。

    外面多冷硬,内里就多情致,想必这院子的主人也是个有趣的人。

    倪布恬左右打量,步伐不觉间慢了下来,等反应过来,发现顾辞年始终走在她斜前方,刚刚好与她错开半步,不远不近。

    看来他也被这院子吸引了注意。

    两人走进包厢,里面已是欢声笑语。

    林以平抬手招呼:“来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倪布恬抱歉一笑,跟着顾辞年进门。

    刚跟着主编剧从酒店被放出来的编剧小姐姐敏锐地一抬头,笑了:“你们一起来的?”

    话音一落,远在房间另一侧的关荷倏地抬头,目光直直射过来。

    隐约又有几双八卦的目光暗中投来。

    倪布恬与顾辞年的八卦来去无踪,却在所有人心底留下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谜团。她不在乎关荷怎么恶意揣测,却不能放任其他人像她那般猜想。

    她是靠自己的实力和努力实实在在争取到的角色,不是凭借抱任何影帝的大腿。

    于是,她笑着望向编剧小姐姐。

    这编剧叫思语,是主编剧李老师的得意门生,家世好,性格又开朗,跟谁都聊得来。

    “不是。”屋子里音乐吵,她微微抬高了音量:“只是刚好在门口遇到了顾老师。”

    “哦。”思语笑了笑,对她摆手:“快过来坐。”

    倪布恬忙从顾辞年身后绕过,走了过去。

    人到齐,众人移步到隔间餐桌上。

    倪布恬被思语拉着坐在角落里,和顾辞年呈对角线坐。

    人多,大家三三两两聊着天,倪布恬歪着脑袋听思语控诉自己每天吐血三升的改稿经历,不经意间一抬眼,正撞上顾辞年的目光。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你时,深沉如潭,捉摸不透,却格外吸人,不看人时,疏淡而清浅,偶尔又会显出一分柔情的清澈来。

    此时,就是这样。

    在影片里,倪布恬总是被他这样的目光牵引,在现实中,却不会。

    所以,她几乎在一瞬间就移开了目光,将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屏风上,又自然地收回来。

    思语大概是埋头写稿憋得久了,舌灿莲花,一连给她讲了五个段子,她撑着额头笑,再一抬眸,又撞上他的视线。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神经一绷,某个念头便花火般跳了出来——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倪布恬不动声色地拿起水杯,抿了口,而后悄悄抬眼。

    她曾听过一种说法,如果想判断一个人是否在看你,就在对视后喝水或看手表,如果他真的在看你,就会下意识做出和你相同的动作。

    然而,顾辞年却没有喝水,他起身出去了。

    咦?

    倪布恬眨了眨眼睛,忽然失笑:她这是饿出幻觉还是饿坏了脑子,竟会以为顾辞年在注视自己,更无聊到去验证这个无稽的想法。

    菜很快上齐,服务生拿来醒好的红酒,挨个给众人斟上。

    倪布恬眉心微皱,神经开始突突地跳。

    她从不喝酒。也正因如此,之前三年才频频因躲避应酬被许明骂,久而久之,许明就不爱管她了。

    人在圈里,身不由己,成年人的世界惯有妥协和委屈,鲜有自我和任性。别说是在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就算只在普通职场,克服酒精都是成年人必修的课程,无关男女。

    因此,倪布恬在今天过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咬咬牙,闭上眼,假装是杯水,喝下去就好了。

    林以平在举杯致辞,她捏着细细的杯角,手心里竟渐渐冒起了汗,没等林以平将话说完,思语就惊讶地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灯光明亮,她脸色煞白,唇瓣失去血色,脖颈却奇异地红了一片。

    她扯唇挤出笑来,说:“没事。”

    视线收回时,恍然又察觉到顾辞年的目光。

    不过这次倒真是错觉,因为顾辞年此刻正垂眸盯着杯中红酒。

    林以平话音刚落,他就突然开了口:“这酒不好。”

    林以平:“嗯?”

    “稍等,我去让人换一瓶来。”他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倪布恬舔了舔唇,紧滞的呼吸终于畅快了些。

    思语晃着酒杯,嘀咕着:“不好吗?我觉得还不错啊。”

    她凑到倪布恬耳边小小声吐槽:“果然男人精致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精致也好,龟毛也罢,倪布恬并不在意,至少她又能多捱一会。

    过来之前,她以为咬咬牙就能克服过去,可现在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垂眸在心里揣摩着自然又不做作的躲酒理由。

    屏风外人影轻晃,顾辞年又进来了,身后跟着拿酒的服务生。

    思语眼尖,瞥见酒瓶上的“petrus”,眼睛都亮了,“顶级波尔多,影帝果然大手笔!”

    顾辞年从服务生手里拿过酒瓶,从座首开始,依次为众人斟酒,林以平适时煽风点火:“咱们制片人连珍藏好酒都贡献出来了,这部戏我们一定要拍好!”

    大家纷纷笑着响应。

    顾辞年绕餐桌走了半圈,终于走到思语身侧,手臂向后一撤,他说:“我感冒,刚吃了头孢,今天喝不了,大家尽兴。”

    “好。”思语笑眯眯。

    顾辞年不知何时已经拿出瓶鲜果汁,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玻璃杯,慢慢往下倒,“一个人喝果汁没意思,陪我一起?”

    思语唇角耷下去,蔫了,然而对上男人流波的黑眸,却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好。”

    顾辞年干脆利落将玻璃杯放到她面前,而后,又拿出一个。

    微晃了下,他语气淡淡,“倪老师呢?红酒还是果汁。”

    笑意从心底里直漏到眼睛里来,他从没见她笑得如此真心,明眸善睐,熠熠生辉。

    “果汁吧。”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我陪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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