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宣纸
只是几日的光景，便总觉隔了三秋。想是没了孟昙，虽有柳翕与芙浮帮衬着，扛的事儿总归多了，雕花镜里头映出来的女子确是如雪泥说的面色蜡黄了不少。
正想着，雪泥脚步轻快如蝶，浅淡的眉眼里像是嵌了初出的日头般亮堂。
卫洱忍不住揶揄几句，“你这是遇着什么大喜事儿了瞧你乐的，不知道的还指不定以为你是捡着多少银票还是去私会郎君呢﹗”
雪泥羞红了粉面，却是伸手把东西搁在案上，“小姐惯会取笑雪泥，那小姐看了估计得乐得成天地笑，睡觉都得乐醒呢﹗”
卫洱斜眼瞥了她一眼，“油嘴滑舌，瞧我不打你。”
说着从案上去了那信看，只是一眼瞧着信封上几个清瘦遒劲的大字，便是天崩地裂。
“卫洱亲启。”
那分明，是孟昙的字迹啊。
卫洱眉眼一动，笑意从唇间泛开，却没料到一股子酸楚袭来，是湿了眼眶。
她的手指微颤，却是迫不及待地拆开那不薄的信封。 /
吾妻见好，胸中有千言万语，无奈提笔竟不知从何写起。一别数月，家里可都太平？父母亲可还安康？腹中胎儿可还令漱儿吃尽苦头？
一行千里，每见新奇玩意总盼能与你共同赏玩，愈北上冬意愈隆，烈风白日里卷漫天黄沙竟遮天蔽日，如同暗夜。夜里每每寒气如刀割，便庆幸未曾携你随行。
前几日上朝面圣，陛下英武气概。北疆动乱，情势危急，蒙陛下错爱，委我以重任，协同督查北疆战事。夜夜明烛至破晓不自知，自当焚膏继晷呕心沥血以报皇上知遇之恩。
只是缺了你红袖添香，身边的人也不像你研磨这样好，总是一桩憾事了。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漱儿，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的嫩白指尖无端地揉搓着粗粝的宣纸，闭上眼似乎是在触摸夫君被风沙磨砺的脸庞。
北边恶寒，虽临行缝制了厚重的棉衣和被褥，却总忧心不够。
北疆战事迭起，夫君作为圣上面前正当红的文官终有一日要压阵督战，亲赴沙场，这暗箭难防，日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差事，有多危险是一介女子无法料及的。
门外突然的一阵风，把她手里攥得不紧的纸张带落。她一惊，还没等到弯腰捡起，眼底的清泪便顺势溢出。
让雪泥备好了笔墨纸砚，她右手提笔，左手提起宽大的衣袖，背脊笔挺。
宣纸写了又揉，揉了又写。
终是决然落笔：夫君见字如晤，承蒙挂念，家里一切都好。只是久病的父亲前日已过身，有柳翕芙浮帮衬，后事都已办妥。
夫君身扛重任，国事繁重，千万照料好自己的身子，战事焦灼，也万不可自乱阵脚。以夫君的远见卓识，定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漱儿和腹中孩儿不愿做你的牵绊，无后顾之忧的男人方成大事，望夫君不忘圣上嘱托，光耀门楣。
漱儿等你回来。
最后一笔，恍如耗去全数精力。
即便有如滔天江海般的思念与焦心，也不敢有丝毫展露，胸口闷得发慌。若是孟昙不能回来，她想都不敢想。
雪泥忙过来搀扶着，小腹已然有明显的隆起，可不能磕着碰着。卫洱摆摆手，递了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