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梦回前尘(2/2)
洛星辰从小就长得好看，瘦成皮包骨模样也好看，所以肯定是被卖出去的那种，但却不是卖给富贵人家。像电视上那种某某大户人家因为无法生育，而买个孩子传宗接代的，只能出现在电视里，真正古时候的大户人家，就算无后，也会从旁支亲戚中过继，再不济也会去正经的人牙子手中买那种来路清晰的孩子，而不会从拍花子的手中买。
所以拍花子卖给的，都是贫苦人家，或大户人家的贱籍仆役，甚至还有勾栏瓦舍，有甚者大户人家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做豢养玩具，总之地位十分卑贱。
洛星辰也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卖到了什么地方，因为他被卖了太多次，养子奴役都做过，甚至也被卖去过勾栏院，但也是奇了怪了，他每被卖到一处，不出三日必定着火，那个时候的人比现在更加迷信，很信风水命格一说，所以就将洛星辰退给了黄大。也是幸亏那无数场大火，导致洛星辰即使被卖去勾栏院，也没来得及被糟践，只是吃了不少皮肉苦就是了。
黄大是个不信邪的，退回之后就将洛星辰再卖给别人，反正洛星辰模样确实好，又很乖，很好卖，很多人要，可是不出意外，谁家买谁家着火，短短几年，洛星辰转手卖出去十几次，全都着火了，于是洛星辰就成了卖不出去的压箱货。因为当时他太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卖给别人又换了好几次名字，也没个固定的，故而还得了个名字，叫火火。
那时候大清朝虽还在，却已是后期，战火四起的年代，洛星辰被拐卖以后，一直跟着黄大四处逃窜躲命，被拐卖的这十几次也都是卖到了不同的地方，否则如果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的话，洛星辰逢卖必火的命运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了，哪可能卖出去十几次。再说黄大团伙是个拍花子团，在一个地方呆长久，不早就被打死了？
其实这十几次被退回，也不都是退回，毕竟黄大卖出去的孩子，岂会愿意退钱回去？有数次黄大被退得烦了，也想快些逃走不认账，可有几次是人家嫌洛星辰晦气，又把他丢了出来，被黄大看着可惜捡了回去，也有几次是洛星辰被打怕了，自己跑回了黄大这里。
起码在黄大这，除非他醉了酒、或者心情不好，否则只要洛星辰听话不哭闹，一般不太会挨打，顶多饿肚子而已。
到八岁最后一次被退回来的时候，黄大已经放弃了。
黄大跟他媳妇说：“要不卖去丹教吧？”
黄妻道：“但凡火火那扫把星被卖出去，不出三日必着火，你送去丹教，反正丹教也着火了怎么办？那些人可是会法术的，不好惹得很，以后生意不想要了？”
黄大也发愁，“那怎么办？戳瞎了乞讨去？这模样有点可惜啊。弄死？丢掉？浪费啊。”
洛星辰，也就是当时的小火火，蹲在黄大旁边，看着屋内的另一个角落。
战火四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那时候的贼不只是贼，兵也不像兵，哪里都是可怕的，黄大一行人既要躲避拐卖孩子的父母家人、又要躲避官兵、还要躲避随处可见的战火，只能随行随走，随走随住，眼下他们就是找到了一家破庙暂住。
眼下天色已黑，几个拍花子起了个火堆，正在烤馒头吃，小火火看的那个方向，就是被他们拐来其他的孩子。
小火火数了数，大约有十几个，都是五六七岁的年纪。小火火因为不断被买走再被退回，每次在黄大身边都不会呆太久，上次被退回来的时候，黄大身边只有两三个，都被打断了手脚，这次居然多了这么多，而上次的那两三个却不在其中。
那十几个小孩被绳子捆成一串，丢在角落里，身上满是被打出来的伤口，有的还在殷殷冒血，估计是又疼又怕黑又想家，哇哇哭个不停。
有几个哭不出来，因为被拔了舌头。
“娘的，烦死了！就知道哭！”黄大踢了下火堆，对着一个人骂道：“狗子，去，把剩下那几个的舌头也割了！”
那唤狗子的男子应了声，起身去找刀子了，可是忘记随手丢在哪里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后来发现神台上有一尊神像，虽然残破了，头都没有了，但手上却抓了一根铁制降魔杵，虽是锈迹斑斑残破不堪，但好歹能当个武器用，便从神像手中扯了下来，准备去割几个孩子的舌头。
可他刚刚跳下神台，奇怪地发现，哭闹声停了。
狗子纳闷地朝那些个个孩子看去，只见小火火坐在孩子堆中，一手搂好几个，尽力把他们都搂在怀里，正在给他们哼小曲，哄得他们当真不哭了。
在这样一个可怕的环境，对于那样年纪的孩子，小小的温暖，也如冬日旭阳。
黄大见状笑了，“这小子还有点用，”随即踹了下狗子道：“愣什么呢？去割舌头啊！”
那些个孩子一听，顿时又哭叫了起来，有几个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火火忙道：“别哭别哭，大伯吓你们的，你们乖乖的就不会割你们的舌头，你们再哭就把你们丢出去喂狼！”
孩子之间的交流往往更让彼此信服，加上火火看着就比他们大些，而且这些个孩子中，只有火火没有被绑起来，也没有得到黄大的殴打，让这些个孩子不禁对火火生出畏意，听他的话乖乖闭了嘴，不过还是抽噎不止。
小火火随即笑嘻嘻地朝黄大凑了过来，“黄大伯，你不要给他们割舌头，咱们不是要去京城吗？割了舌头他们会生病的，大伯还要照顾他们，很麻烦的，而且现在官兵爷爷到处都是，如果看到他们都是小哑巴，一定就知道咱们是拍花子了，把你抓走了怎么办？”
由于现在叛军起义，朝廷多派兵镇压，战乱不休，整个南方尤其是南京，最受战乱影响，连周遭城市也不能幸免于难，所以黄大等人不得不北上，而天子之城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黄大此行的目标虽然是京城，但是一路上带这么多孩子，肯定也是多有不便，加上如果他们打算在京城定居，那就肯定不可能把孩子都卖在京城，那不是给自己添麻烦？毕竟古往今来，无论拍花子人贩子，哪有敢把拐来的人卖到本地的？就不怕回来报复？从来都是卖去外地，这样就算对方长大了回来报仇，能找到他们的可能性也很低，毕竟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而且能不能活到长大也不一定。
所以从一开始，黄大打算的，就是一路拐一路卖。
黄大听他的奶音一口一个“咱们”，听得直笑，这么一个被拐来的货，却跟拍花子“咱们”，真把这当家了？
小火火继续道：“以后他们哭了我就去哄，保证不吵到黄大伯，好不好？”
黄大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行啊，我可以不要他们的舌头，但我要你的一条腿。”
黄妻一听道：“你疯了，他模样这么好，弄瘸了怎么卖？”
黄大：“你以为他还卖得出去？这都退回来多少次了？我也烦了，反正咱们此去京城是要长住的，干脆一起带到京城，弄瘸了要饭去了事。”
众人一听，觉得甚有道理，狗子又去拿降魔杵去了。
小火火一听凑到了黄大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大伯，不要打断我的腿好不好？我怕疼，而且打断了我的腿，大伯还要抱着我赶路，大伯也很辛苦的。”
黄妻一听，赞同道：“也是，这扫把星都八岁了，长这么高，抱着走也费劲啊，就算要打断，也等到了京城再说。”x 电脑端:<a href="https://www.x/" target="_blank">https://www.x/</a>
黄大狐疑地看着小火火，“你万一跑了呢？”
小火火立即道：“我不会跑的，有好几次我被卖了，都是我主动跑回来的，大伯忘了吗？”
黄大一想还真是，这孩子也算是他做这行这么多年，遇到的最奇葩的一个了，有机会逃居然不跑，还主动跑回来的。
不过即使这样，黄大对他还是不放心，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把他跟那十几个孩子绑成了一串。
狗子对黄大道：“老大，为防止他们半夜跑了，要不要给他们下点迷药？”
黄大一个耳刮子抽在狗子的脸上，骂道：“你白痴啊，当老子的药是大风刮来的，不要钱是不是？！”
狗子捂着脸不敢说话。
黄大道：“一群屁大点小孩，能怎么逃？留一个人值夜就得了呗，还想下药？老子把你宰了，把你的肉卖了去换药你信不信？！”
狗子卑躬屈膝，连连称是。
黄妻道：“不过给那个煞星还是再下点药吧，那煞星太能闹腾，老娘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生觉，可不想半夜又被他吵起来，明天还得赶路呢。”
黄大闻言道：“哪个煞星？”
黄妻瞥他一眼，“还能有哪个，那个呗。”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