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夜(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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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张家口堡出发,往西南不足四百里,便是另一座九边重镇——大同。

    其地处盆地中心、黄土高原东北边缘,为全晋之屏障、北方之门户,且扼山西、北直隶、蒙古之咽喉要道,历朝历代均为兵家必争之地,有“北方锁钥”之称;而自本朝太祖洪武二年,左副将军常遇春攻取大同,成祖又在永乐七年置大同镇,设镇守总兵官后,便历来有“大同士马甲天下”之称。

    寅时(凌晨三时)方至,依照朝廷规矩城门该在寅时五刻开启,此时自是未到时辰,虽然天空有些泛白,但毕竟看不真切,城内街道上也是行人寥寥,在城东的代王府外,周围的商铺府宅也还未开门,只有巨大的宫城矗立着。

    大同的代王府是大明规制较大的一座藩王府邸,以三大殿为中心,绵延近三百亩,有大小宫殿二十多座,偏殿宫舍八百余间,自太祖洪武二十五年开始,以南京故宫为蓝本营建,在辽、金西京国子监的基础上兴建王府。

    而在四面围有数米高的墙垣内,却有数百名甲士在逡巡走动,他们神情严肃,也没有点燃火把或是掌灯,只是刀剑出鞘,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往常这个时辰,已经开始打扫准备的王府内侍和宫女也未出现,若是鸟瞰整个代王府,仅有内廷的长春宫亮着灯。

    长春宫的形制与乾清宫相仿,只是略小了一些,但此时忽明忽暗的宫灯之下,仅有四人站立其中,显得很是空荡,地毯上散落着茶杯、座椅,凌晨的凉风吹来,卷起正殿中的纱,竟有些凉意。

    “王公公,”半晌,正堂上首略显低沉的男音传来,语声中压抑不住的愤怒“尔等半夜而至,就把本王唤来此处,现在也没有个交代,到底意欲何为?!”上首的男子身形胖大,面相庄重,肥厚的脸上一抖一抖,显是气急,难掩骄横。

    一侧的两位身形高大的红袍官员,相视一眼,随即又看向下首正对站着的红袍老者,那被唤做‘王公公’老者面白无须,微微眯眼站着,虽说躬身守礼,神情却很是淡然,面对身份尊崇的代王那如同重锤一般的质问,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杨总兵、王总兵,这阉竖不遵朝廷法度,竟敢对藩王滥用私刑,两位秉性忠良,难道也要做这目无法纪的悖逆之事?!”见自家的喝问被视作无物,胖大男子愈发怒发冲冠,直视殿中高声喝问道,那声音在静夜的长春宫中回荡。

    两位身形高大的“将军”闻言赶忙低下头去,拱手抱拳,虽说心中暗自发苦,被牵扯进这等藩王重戚之事,但天威难测,此等事情上,还是以王公公马首是瞻为好。

    胖大男子见状,胸口起伏不止,手臂抬起指着殿中几人,颤声道“好,好,好!一个个都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要上书天子,将你们这等不法之徒统统下狱问斩!”

    代王一系,自太祖洪武二十五年就封大同,传承两百余年,在此处威福自用,何曾有人敢违逆?即便是他朱鼐钧,自万历二十四年承爵以来,又何曾受过这般闲气,即便是那劳什子《新宗藩条例》也未能有损分毫。

    胖大男子胸口起伏不定,微黑的面色涨红,眼前似乎一黑,将将稳住之后,便要举步往外而去,这是代王府,自己是一字藩王,这几个狗材难道还真敢对自己做什么不成。

    一直未曾出声的红袍老者见状皱了皱眉头,此时方才睁开眼睛,本就是要低调解决此事,若是闹将出去,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若是官司打到御前,让天子折了颜面,只怕自己这些日子辛苦赶路,用心办差赎罪的功劳,就要打了水漂了。

    “代王殿下,”他的声音幽幽响起,眼神阴沉的盯着就要步入后殿的胖大男子“张家口范氏通奴之事,殿下可有耳闻?”

    他在內监日久,又是掌管司礼监的高品秩內官,对于这等藩王的“尿性”自是清楚,莫说近日来这代王上蹿下跳,即便是没有这些可疑的行止,但凭藩王对这银子财货的贪念,眼前这位不可能与那范家没有牵涉。

    本是疾步往后殿走去的胖大男子身形猛然一滞,似乎晃了晃,又强自说道“你说的范氏与本王有何瓜葛?本王未曾听闻!”他转过身来,目视着红袍老者道;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显出他的不平静,若非心中不安,他身为堂堂亲王,又怎会耐着性子,深夜在这长春殿上耗费时日?

    “应当就是在这两日,范家便会被抄了家,此时殿下说与其毫无瓜葛,但若是日后查出有什么物证,那便有口难辩了”红袍老者对着代王又是拱手行礼,很是恭敬,但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

    “王体乾!你这阉竖是什么东西?!竟敢恫吓本王!?”胖大男子不知是惊怒还是害怕,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又猛地提高声音吼道“本王现在懒得与尔等图费口舌,明日便上书参劾,若是不成,便去那京城敲登闻鼓!”说罢便又要举步而去。

    “喀尔喀部已经投了建奴,今次明为归顺,实则诈降,而这范家为此事往来奔走”王体乾将天子金口玉言告诉自己的罪证给说了出来,果然,代王再次停下了脚步,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

    “这怎么可能?”身形胖大的朱鼐钧口中喃喃,面色有些发白,原先那汹汹气势消失不见,只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太监,这范家不是说要开市大家伙儿一起发财吗?怎么又扯出什么建奴?还有那什么喀尔喀部难道如此大胆?

    王体乾面色不动,又是微微拱手行礼,看这情形天子、东厂的判断无误,代王果然与那范氏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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