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RT4U(1/2)
陈嘉颖问施繁什么看法。
施繁摇头，“不想说。”生命面前说什么都是沉痛的。
有什么好评价？想想就知道人们会有什么话，记者能写什么样的稿。定性为“网红行业的黑幕”，直播工作室抽头太过，严重压榨女主播们的生存；定性为“现代圈养的金丝雀”，有人去扒女主播们镜头前光鲜亮丽背后每天像活在垃圾堆里的生活……还有开始说那幢楼风水不好，那个工作室取名不好之类之类的。
就是没人去当“外星人统治了人类”的这样的话是真的。
然后作为幸存者的方希媛这回终于红了。
作为幸存者，她在镜头前含泪坚强地说依旧会工作下去，灾难不会打败她对生活的热爱。
“太假了。”陈嘉颖说，视频里方希媛依旧很做作，表演的成分居多，就像她那个塑料的998推销，看不出真情实意。
然而这次借着热度她竟然红了，摇身一变成了近来最红的“坚强主播”，顺势卖了不下百万销量的消散型美瞳。她也成了普斯浦公司最为成功的带货员，如今甚至借由她的热度，在海外市场进行推广，首先面向留学生群体，普斯浦公司也知道他们吃着的人血馒头，热度一过，就没了什么价值。这一次方希媛到本市的草坪音乐节，正是第一站。
两人看着这份资料，一时心情都很沉重。
半天施繁先开口，“……所以，你怎么看？”
能说什么？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不去想那些沉重的事，陈嘉颖当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带货量那么大，尚且只是她一个网红，普斯浦公司在全世界带货的网红多的是，一个产品进行推广肯定是有策略的。”
这点他真不懂，却不妨碍他进行推测，“在国内短短两周卖几百万份，这当然有偶然程度，因为触目惊心的这个案件。但如果没这样的案件，销售量应该也不会太少。那到了全世界范围，这些销售量下，难道只有几人精神错乱吗？”
施繁说：“事实上在你进行调查的时候，我们也进行了线索搜集，一开始没方向，但是关注国际新闻就会发现，最近各地的袭击案件明显增多了，宣传‘末日’‘真相’这样的字眼的频率也在增多。”他似乎想了起来，“另外一件事，奚叶菲是普斯浦公司董事长的女儿。”
这么多剧情NPC都围绕着这个事件，看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剧情了。
“我查看了消散型美瞳的各型产品简介，发现了只有红色系下‘血月诱惑’有这样的广告词——你看得到的真实世界。”
对比水蓝色“人鱼小姐”、灰蓝色“千姬”、金棕色“焦糖布丁”、紫色“薰衣草女孩”之类的广告词，这款并不多见的红色美瞳“血月诱惑”的广告词，你看得到的真实世界，几乎就是在明示了。
再加上整个系列命名就是Moon-Over，大家会下意识地去关注这一型色。
不过陈嘉颖是个对美瞳没什么了解的直男，他对美瞳的了解程度也就仅在于“韩剧中女演员们要弹出来的眼珠”以及“cosplay和美妆博主才会使用的道具”，所以他并没想到在美瞳中卖得最好的一般都是日常系的灰色、棕色，勉强算上蓝、绿，红色美瞳几乎可以说日常状态绝迹的，只在极少数情况下的表演用到。
所以通过红色美瞳去传播“真相”这个思路其实是很奇葩的，最好的方法是对日常系美瞳进行处理，这样传播的速度就会更快。
“这个问题是奚叶菲提出的，在我们查到的最近几起危害公众的事件中，我们把‘嫌疑人没有犯罪记录突然作案’的归为一类，看照片都发现了同样的红眼问题。怀疑过这款美瞳的问题，她问我要传播用日常系不是更好？我跟她说的是，正是因为少，才能隐蔽，在初期不会引起重视，这样才能传播得开。”
再想不通这个问题，等施繁一提《瘟疫公司》这个游戏，陈嘉颖就秒懂了。
就跟传播疾病一样，除了病原体本身的传播性，人类也会生起警觉去对抗，如果一种病毒引起了人类注意的话，人类就会采取隔离、封锁机场港口、召集专家各国共同研制抗体等等，对病毒传播是不利的。
作为游戏来模拟病毒的传播，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期点传播性，并且是不能引起重视的传播，一点点升级满传播之后，再点出致命性，这样就不会在先期让人类组织起反抗。
“用红色美瞳的一般都是年轻人，这样大胆的色号是日常不常见的。”比如参加个摇滚音乐会的时候，大家才会难得打扮得出格一点。“年轻人就有一个特点，容易冲动，却又刚刚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很容易听风就是雨。而且这种冲击是视觉上的，无论是广告词还是视觉感受，都在暗示他们戴上红色美瞳之后看到的才是‘真实的世界’。”
年轻人容易向外部找原因，这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一种态度，人在一个阶段的倾向，既可能是积极也可能是偏激的。这也就是年轻人容易被利用的原因，但凡需要煽风点火，阴谋家总是先从这一群体的人下手。
当看到了所谓真实世界后，几乎没有人去怀疑是自身身体出现了问题，也有暗示的原因，被引导认为是“世界坏了”。而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反应就像是嗑药磕嗨后产生了幻觉。
“问题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让那么多人能认为看到的一定是‘真相’？”
如果不能知道“敌人”的确切信息，知己知彼，只靠主观臆测，定性为集体中毒、集体癔症，拿现行的固式思维去套，一准要出错。
打个比方，朊病毒也叫病毒，严格意义上却不能算病毒。
即便分析出了这些，更多的信息依旧需要通过问询方希媛得到。
方希媛又一次被叫到审讯室里，看到了两个生人，都是东方面孔，还嘲讽地说了句：“这是大使馆的人来了嘛。”
陈嘉颖觉得她状态不错，梳到单侧的红棕色卷发，粗略一看镶珍珠的美甲，网红眼线网红嫁接，人还学会老油条了。
“我们不是大使馆的。”他出示了证件，说了一通官方声明。
方希媛听都没听，“磨磨唧唧，这都第几波人审我了，你们什么效率啊。”气急状，指着陈嘉颖，“咱们东方人说话痛快点，你让他们出去，大家说开了，你们要什么，我还要回去开直播，再不播外面风言风语，真要传我做坏事被警察逮捕了。”
一般来说，如果在国外听到了类似“咱们老乡”攀关系的话，那就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老乡玩起老乡来有时候比外人还狠。
不过此时陈嘉颖没得选，游戏就是强迫入戏。
把人清场后，方希媛逼迫着陈嘉颖把录音录像设备都当她面关闭。
一边照做，一边心想她这种谨慎也是白给，警察局的地盘，要藏个镜头太简单了，他也不是会随时放弃的人。
等听到方希媛说的第一句话，他就想把所有的监控都砸掉了。
“他们很早就想找你了，陈探员。”
施繁眼神询问，剧情里你们已经认识了？
陈嘉颖回一个，才怪。
“还有你，施博士，或者说始祖和使徒。”
两人的表情都变了。
方希媛的眼睛里还带着深红色的镜片，妖艳又血腥。
“你知道什么？”
方希媛笑，一撩头发，日常状态下笑得比直播中的塑料脸好看多了。
“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她说，“我可以提供信息，但你们必须让我活命……否则，我宁愿你们请我坐牢也不要出去。”
施繁说，“你没资格谈条件。”然后一针见血，“你们工作室的人都是你挑唆着杀的。”
方希媛一下像触电一样的表情，只这一瞬，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连陈嘉颖也惊呆了，他对人对事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尤其这是个老同学，再如何也没想到她这样一个人会设下这样的阴谋。
施繁回他一个眼神，剧情。没必要上头，这些设定都是游戏设计者写的。
方希媛没什么好懊悔的，阴着一张脸，“我是最早接触这款美瞳的人，第一批网络推广，还没上市时就拿到了样品拍视频，现在很流行的市场推广套路。也就成为了最早一批的受害者。”
“受害者？”她用了这个词汇？
“当然是受害者。”至少方希媛觉得她是，“最早看到世界真相的一批人，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人类，现存的人类都被改造了，由外星生物层层吸取生命力。”
“……”
“你们别不信，自己戴上了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人类早就被统治了，外星人是分等级的，每一层的管理者都不一样，越往下越像是混血儿。”方希媛捂住脑袋，“我要有多害怕，当你看到你的精力被人吸食。”
难怪各地无缘无故的暴力事件增多了。
“不过我想说的是，就算这是世界真相，关我这个小人物什么事？”
这句话真是出乎两人意料。
虽然是小人物，但谁都没法压抑她去卑微，方希媛就是这么一个很有个性的小人物，“天塌下来有超级英雄去顶，地陷了还有国产龙傲天。各国首脑高官那么多，平时做着人上人，遇到外星人入侵地球也该他们去操心。凭什么要我去做第一批看到真相的人，真倒霉。”
难怪她觉得自己是个苦主。
“然后你就挑周围的人集体自杀给你造热度了？”施繁讽刺道。
方希媛翻个白眼，“我也没法，我怕呀，和小姐妹说了……”
“好了你别说了，”懒得听她的推诿之词，“你不用在我们面前洗成白莲花，我们也不关心。”
方希媛还想张口，就听施繁截住她，“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每次你说谎眼睛就会看左下的方向。”
方希媛惊了下，马上抬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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