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2/2)
少年半蹲在她面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乳白色的毛衣，阂上的眼睛拉出优美的弧线，睫毛并不浓密，但是很长，整个人都是温暖的。 /
听见这个人的声音，看见这个人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顾蒋舟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让她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吸的弦，才一点一点松懈下来。
她慢慢直起身，埋久了脑袋有些发晕。
缓了一会儿之后，顾蒋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低头擤了下鼻涕，伸长胳膊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蹲在她面前的人很听话地一直闭着眼睛，顾蒋舟晃脚碰了碰他的膝盖，瓮声瓮气地说道：“好了。”
任念这才睁开眼睛，小姑娘鼻子眼睛都是红的，桃花眼都快成核桃了，但是现在看上去情绪还算稳定，他稍微松了口气，抬头看着她，眼眸里有浅浅的笑意：“请问我能坐下了么？顾蒋舟同学。”
“嗯，”顾蒋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坐吧。”
任念起身在她身边坐下，发现她握拳放在腿上的手在轻轻发着抖。
“你……”任念伸出手，最终还是只搭在了她的胳膊上，用力握了握，“别担心，会没事的。”
“嗯，”顾蒋舟抬起手背用力揉了下眼睛，低着头说道：“谢谢你啊，任念，我外公外婆还没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谢谢你能来陪我……”
小姑娘还带着大大的羽绒服帽子，帽檐上一圈绒毛毛遮住了她的侧脸，只能看见一个通红的鼻尖。
任念扭头看着她说道：“没事的，你……”
他其实想问那你爸爸呢，就算是家庭关系再不好，但毕竟十几年的夫妻了，按理说医院的委托书上都该签的是顾方国的名字，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让女儿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呢？
不过事实就在摆在眼前……再问可能会让顾蒋舟更难受，任念止住话头，捏着她的胳膊安稳道：“没事的，你想让我陪你多久都行。”
这句话无意中戳在了顾蒋舟藏在心里那块隐秘又柔软的地方上，她揉着眼睛的手背瞬间变得一片湿滑。
多久都行么？那一辈子行不行？
眼泪流地太快了，顾蒋舟两只手都擦不过来，突然侧脸穿来几点温凉的触感，她愣愣的扭过头。
任念的指尖还带着室外的寒气，被体温烤化了，一点儿也不冰人。
“唉，怎么又哭了。”
他捻了下被沾湿的指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湿巾递过去，轻声道：“擦擦吧，都成小花猫了。”
顾蒋舟抽噎了一下，瞪着已经成了核桃的桃花眼看他：“你不是说，我怎么，都好看么。”
“没说不好看……”任念拆开她没有接的湿巾，再次递了过去，有些无奈地想着，女孩子可真难哄啊，幸好任思是他姐，要是个妹妹，他估计得头疼死。
顾蒋舟这才看了眼他手上已经拆好的湿巾，接过来按在了眼睛上。
她捂着湿巾，脑袋埋在宽大的羽绒服帽子里，缓了一会儿之后叫道：“任念。”
“嗯？”
顾蒋舟说：“医院给我妈妈发病危通知书了。”
任念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看着对面空荡荡的长椅，瞳孔轻轻颤抖了一下。
病危通知书么……他没见过妈妈的病危通知书，他只见过妈妈的死亡通知书，也不知道究竟哪一种要更加不幸一些。
顾蒋舟应该是没听说过他妈妈的事情，不过也好……现在最好也不要让她知道这些，不然估计她还得反过来担心自己。
任念缓缓吐出一口气，直起身，揉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不怕的，就是走一个流程，没什么好害怕的，嗯？”
顾蒋舟安静了一会儿，点点头，“嗯。”
私人医院，病人没有那么杂乱繁多，走廊上一直没有人过来，透过玻璃外墙看到的小花园里，也始终空空荡荡，只有树上挂的大红灯笼串时不时被风吹地晃两下。
任念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中间顾蒋舟的外公外婆来过一次电话，两个老人应该是急的不行，还让顾蒋舟把手机给了任念，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也麻烦他照顾好蒋舟，任念一一应下，让老人家放心。
再等一会儿估计超市饭店都要关门了，任念看向坐在他旁边发呆的顾蒋舟，问道：“饿了没，有什么想吃的吗？”
顾蒋舟摇摇头，“不饿，没有想吃的。”
顿了一下又想起来任念总还得吃东西，她抬头看了眼手术室大门上一直就没变过的三个红字“手术中”，偏过头跟他说，“你等我一下。”
接着起身，蹬蹬蹬往病房跑去，推开门，墙角还放着没来得及换上的新鲜百合花，顾蒋舟弯腰拎起旁边的年货，蹬蹬蹬又跑了回去。
任念半张着嘴愣在长椅上，虽然知道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非常非常不合适，但是他看到顾蒋舟抱着一个旺旺儿童大礼包站在他面前，说这是她自己买的年货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笑。
自己给自己买儿童大礼包，怎么能这么可爱……
任念压下嘴角的笑意，伸手把东西接过来放到长椅上——别说，这一箱子零食还有点儿分量。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是年货，就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下楼去买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顾蒋舟坐在椅子上晃了下脚，仰头看着他：“嗯，你去吧。”
任念没走多远，他估计顾蒋舟现在看见什么东西都没胃口，就随便在楼下小超市里拿了水和小面包什么的，前后加起来也就十来分钟。
如果他知道意外会在这段时间发生的话，他绝对不会离开顾蒋舟身边，哪怕一秒钟。
任念回去的时候手术室大门已经打开了，被推出来的病床上盖着白布。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哭的那么撕心裂肺。
或许得除了他自己吧，可十岁那年……旁边也没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样。
大概也差不多吧。